039九月又重阳
此时已是八月底,这是从关中往关外走的商道,一行人正在这小小的山径上行走,中间是几辆大车,骡子上也驮了一些布料类的东西,几输大车中多是丝绸和茶叶,队伍前面一个大大的“镖”字,正是护送商队的镖头。
祁连山山势险峻,只容得一马通过,这镖队也是前面牵着刀,后面拉着骡,往往个把时辰才能走上数里。
前面的镖师大声道:“再走一段,便是安平货栈,大家抓把劲,不然晚上得露宿在山头上了,这山中大虫猛兽极多,晚上露宿,可是大大的不方便。”
一行人抓紧赶着骡马,不顾山间的乱石,用着最后一口力气。
前面叫道:“丁镖头,听这山里人说,最近怪事颇多,常有猎失踪之事,以前可不曾如此。”
丁镖头道:“奇哉怪也,这条路我们走了不下十年,为何今年怪事多,莫不是世道要乱了。”
一个马夫跟着道:“前日有人说夜里有一大队白骨骷髅在山道中行走,那白骨骷髅还抬了骄子,用人头作灯笼有前面引路,山下的少年人看了一眼,便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怎么也唤不醒。”
又有一个趟子手叫道:“可不是,前天说有人看到一队骄子进了山路,骄夫都是昆仑奴,抬着十多顶花花绿绿的骄子,有个看到那骄子里尽是花花绿绿的美人儿,看一眼就能钩人的魂,村里的老王头跟了上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丁镖头道:“莫要多说了,这些都是自己吓自己,我们要快快在九月初九将这些东西送到酒泉,要不然这一趟可就要赔了。”
一行人不再说话,加着劲,把马车、骡子牵着在这山道上行走。
在太阳落山之前,这一队人终于到了在山脚下一处货栈之内,这祁连山山势雄伟,大多都孤峰独立,这货栈便在背风的一处山脚下,灯笼上有两个字,为“平安”
一行人到了货栈之内,便有伙计来迎接,自有镖头管事的前去交帐订房,其他人人等都进了厅,管帐的早让人上了热水,茶汤,一群人坐下便开始往嘴里倒热水,经过一天的跋涉,更是最为平淡的白水,喝在喝中也别有滋味。
丁镖头安排好事,便与众人一齐坐下,便等着货栈之内上菜,镖队处出,照例是分成两批吃饭,一批看着另一批人吃完,过上半年时辰没有事,另一批人才会动筷子,便是茶水也是如此。
丁镖头坐在一另一张桌子上,身边跟的是三个趟子手和二个马夫,看着另一桌子人吃,此时驿站的门在吱呀声中打开了,一个婆子打份的下人将门推开了,便看一个少妇轻移莲步进来,这少妇用丝巾将面部遮住了一半,丁镖头虽然只看到了一半,也抽了一口凉气,这少妇着实漂亮,身段妙曼,腮如白雪,那晴只是轻轻的向丁镖头转了一下,丁镖头立时将眼撇开了,不想让人发觉自己在偷瞟别人。
丁镖头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家中也有妻室,还有一个儿子,自学成下山,聚了亲之后,便一心一意将伺奉老母,和家中妻子虽然说不上关系多好,但也是相敬如宾,只是刚刚看了这女子一眼,竟然有些守不住心神。
这可怪载了,丁镖头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边趟子手笑道:“可惜了,这婆娘肚里都有娃儿了,要不然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妇人有身孕了,想到这里,丁镖头再看一眼,果然,这妇人手轻轻摸着自己肚子,刚刚只看一眼,竟然没有发现。
这时外面似是停了马车,几个婆子丫鬟跟了进来,丁镖头再看了一下,后面的丫鬟竟然抱了两个在襁褓中的孩儿过来了。
这似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没有想到这少奶奶都生了两个了,现下要生第三个,想到这里,丁镖头哂笑一声,下意识摸摸杯子,忍住了自己喝茶的欲望。
等到前一拨人吃完半个时辰没有事,丁镖头才和另一拨人才开始吃东西,丁镖头往自己嘴里多塞了一些,又多喝了一些凉水,这样也能让自己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不再产生。
入夜了,趟子手和马夫、伙夫们都睡了,一群人都睡在大通铺上,这也是外出银子有限,不得不省着用。
丁镖头和另一个趟子手检查了一遍马车,货物,上半夜是他们两人值夜,下半夜他们才可以睡。
趟子手们都睡驿站底下的大通铺,二楼上面才是上房,此时看到还亮着灯,想来那出行一富贵人家一家,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睡着。
丁镖头也不欲多想,便想着和趟子手两人在堂中再喝上一壶茶,等到下夜时好换班。
正当眼时,黑夜中一个人影推开了门,丁镖头一看,是一个黑衣青年,身上有股子江湖气,长得有些黄廋,不甚高,披了个黑披风,腰里还别了一把单刀,看样子是一个走江湖的人。
这青年进了门,看了一眼丁镖头,又看了看二楼的灯光,便去拍醒在柜台上的伙计,自去找房间休息去了,丁镖头也不在意,这样了汉子,每天可以遇到不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等到换班时,一切如常,也没有什么变化。
镖头的日子其实很苦,一路行来,吃要后吃,行要先行,货物损失了,还要负责赔偿,就是睡,多半情况下也是后睡的。
不过好处也有,就是小一间单独的房,不用去睡大通铺子。
和交班的人交待了以后,丁镖头先在门口拉了一根线,拴好一个警铃,然后衣服也不脱,将自己的单刀放在枕头边,确保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刀,便和衣躺了下去,今天实在太累了。
将眼合住,片刻之间,便入了梦乡。
恍惚间,有人叫自己。
丁镖头猛然起来。
此时有银铃一样的笑声,在走廊上传过来,这笑声放肆无忌,偏偏又那么好听,听到这笑声,便想让人出去一看究竟。
丁镖头抓起自己的刀,看向了门口。
大门早已打开,一道光茫从门口射了进来,将这原本黑暗的驿站,衬得光明。
丁镖头小心的出了门,便看到院子里有几个自己报熟人,一个正在刚才和自己一起值上半夜班的趟子廖大豪,此时的廖大豪昏头昏脑,一幅痴呆样,穿着中衣,慢慢的向楼上爬去,脸上带着傻笑,两只手向前摸索着。
这廖大豪竟然是用双手双脚在地上爬。
丁镖头小声叫了一声道:“廖大豪,廖大豪……”不想在地上四肢并用的廖大豪半点也听不见,只慢慢往这笑声地方去了。
丁镖头将刀拿了,慢慢跟了廖大豪,此时廖大豪完全不知后面有人跟着,只向那笑声之处去,终于上了楼梯,过了一重又一重的门,跟那笑声之处更近了。
丁镖头看着左右,离奇的是,原本楼上有许多人,那个女子的婆子丫鬟护卫,全都不见了踪影,一重又一重的门,也尽是开着的。
光茫从窗户纸透出来,白光慢慢变成粉色,声音之中,也有许多娇声喘气,诉说着思念的气息。
丁镖头狠命摇摇头,让自己神志清醒一些,一切仿佛都有些不真实,仿佛稍一不留神,就忘记了自己是谁。
抓紧跟上了廖大豪,又往门中更进了一层,便看到最里间风光旖旎人的一幕。
一个女子,罗裳半解,露出雪色肌肤,脸色潮红,那娇艳的肌肤,似血的红唇,配上柔情蜜意的双眸,可不是世上所有男人心里想的东西么?
爬过去的廖大豪,发出呵呵的声音,然后在丁镖头的眼光之中,慢慢爬上了床。
丁镖头用手里的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几刀,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怎么上来了以后,神志就越来越迷糊,手里的单刀都握不紧了。
再看那廖大豪,脸上带着大满足的神色,投入了女子的怀抱之中。
在丁镖头的眼光之中,廖大豪的身形慢慢由一个成人大小,缩小为半大孩子大小,然后又有半大孩子大小,离得如同七八岁童子一般大小。
此时变作童子大小的廖大豪,脸上却带着无比满足的神情,仿佛是人生大喜乐,大满足,又带着陶醉的神情,眼都慢慢闭上了。
最后,廖大豪慢慢消失了。
那笑声在丁镖头耳边愈发的重了,由一开始的若有若无,慢慢已是八方都是这银铃一样的笑声。
丁镖头用尽自己最后一丝神志,将头别了过去。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养活家的镖师,昔年自己也曾幻想此生会有白富美对自己投怀送报的,也幻起自己呼风唤雨,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早已明白自己不是什么主角人物,能平安看着儿子长大,能把老娘送终,能让老婆和自己少吵几句,便是最大的平安喜乐。
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虚幻不实的。
丁镖头咬着牙,艰难向后走去。
不想一转身,还是那张床榻,床榻上还是那位丽人,两人两眼幽怨,仿佛是自己心里曾经想过的那人。
丁镖头再掉过头去。
粉纷的灯,粉红的纱帐,幽怨的丽人,含水的双眸。
分明是当年错过的人。
丁镖头用力喝了一声,将手中的刀横在自己的眼前,只要自己眼瞎了,就看不到这些了。
便要用绝大的毅力将自己的双眼割瞎。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道:“醒来”
最近主要在写《弹指惊侠录》,加之最近工作忙,这本书更新可能要慢一些,《弹指惊侠录》写得比这本书用心,大家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