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川躺在床上胡乱想着,她有些迷迷糊糊的,渐渐阖上了双眼。
涵川浅眠,外面有一丝动静便能惊醒。
她隐隐听到了外面有打斗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有些听不真切。
她猛一翻身而起,便极速冲向了藏布防图的地方。阴谋诡计,定要逮到这个人。
她到的时候,款款正与那个人缠斗。那人穿着一袭夜行衣,捂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来是谁。她召出自己的屠龙长戟便协助款款。
她本想开口让她先行离开,又想起来自己曾答应过她要患难与共,于是沉默着犹豫了一下,出招愈发凌厉。
她看见自己藏布防图的地方被翻得凌乱,侍卫横七竖八地昏迷在地上。心里知晓这人已然得手,眼神愈发严峻。出招更加狠辣,招招致命。
这人法术深厚,实力不可小觑,涵川本可以独自与他对战争个高下。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要动用五成功力,便会遭到反噬。
涵川心下骇然。
她被人阴了,然而现下情境,容不得她想那么多,只能先解决眼下的困局。
黑衣男子的法术路数她看着有些熟悉。款款因为前些时日救神仙,原形遭到破坏,只余了一半人参,实力下降了许多。她们尽力同他斗法,仍是处于下风。
也不知道神仙他……
神仙?!
对了!这个人的路数攻击,隐隐就有神仙的影子……
怎么可能?涵川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脊背发凉,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神仙身受重伤,根本使不出来任何法力,朱雀神火威力极大,不可能不过月余便恢复巅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已经怀疑过他一次了,怎么可以再怀疑一次?!
涵川有些心神不宁,战场分神是大忌,她强迫自己收回自己荒诞不经的想法。
怎料刚一回神过来,便看到一个法术直直朝自己射过来,她刚要慌忙躲开,便看到款款一袭红衣烈火猛然扑到了她面前……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晃晃悠悠着进入了她的脑海,“快!躲!开!”
她没理,她只是在想,
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呢?
她呆滞着双眼,只感觉大脑轰的一声,然后是一片宁静,她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便看到款款的身体如同破旧的布娃娃,千疮百孔,悠悠的飘散在半空中。
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她呆滞地看着她支撑不住缓缓下坠的身体。
她满脸血污,白皙的肤色强烈冲撞着刺眼的鲜红……她对上了她有些涣散的瞳孔。
……她忽然看到自己世界里的光,就那么灭了。
重新归于一片漆黑与寂静。
“款款!”她终于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喊着,不管不顾地俯冲下去,冲破五成法力的禁制,堪堪接住她破旧不堪的躯体……
她抱着她,她不敢撒手,她的声音颤抖着,哆哆嗦嗦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款款,……款款?……你看,你,……看看我。”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款款涣散着眼睛,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染得她胸前的黑衣泛了妖冶的红色。
她灵台一片空白,平素的冷静自持都喂了狗,只是手忙脚乱着为她疗伤,源源不断的输着法力,可是没有用,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她死死咬着牙,恍若没看到一般,喃喃自语着,“我会救回你的,款款。你不会死的……款款……”她彷徨无措,用手死死捂住她空洞的伤口,奢求着这样就可以救回她。
“涵、涵……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滑落在她心里,涵川轻俯身凑在了她唇边,
她用尽了此生温柔的语气,脆弱不堪,风一吹便四散,“款款,我在,你说。”声音干涩,抑制着哽咽与巨大的恐惧。
“这一次,我,我……终于、能保,保护你了……”她嘴里的鲜血随着说话缓缓溢出,打湿了鬓角的落发。
款款艰难的冲她笑,想要送她一份如往常的笑颜,“只是,可惜,我,我不能看见自己……以涵姐姐……送的,送的,八荒为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没有我……你也,也,也要……”涵川轻轻抚弄着她的长发,似乎恍然未觉她方才狠狠垂下的双手,没有察觉到她逐渐变得冰凉的身体,她只是耐心地等着,过了许久才淡笑着问她,“款款,也要什么呢?你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生我的气了?款款,从前怎么未发现你如此小家子气。”
“款款?”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微笑,手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她们还是她们,假装谁也未曾离开。“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生气了。”
“款款!我生气了!”
她还在,在眉山上为她讲一些狗血的戏文,她还是昨日的那个她,可怜兮兮地向她撒娇卖萌,“人家想和你做朋友嘛。”
她还在,她还是亲手点亮了她晦暗肮脏的人生,伸手带她走到阳光明媚的人间。
似乎再一睁眼,就可以看到她依旧活蹦乱跳着叫她去摸鱼。
看到她破涕为笑,在忘川河边认真地告诉她,“下一次,换我保护你。”
她还承诺过款款,八荒为嫁妆,送她风光出嫁。
她眼里的星星不会灭。
涵川浅笑着闭眼,抱紧了怀间的虚无。
晚风习习,周围站满了闻讯而来的兵将,西荒的风刮大了,带来一层一层的黄沙,风声悲鸣,遇见一场空梦。
她的眼角,缓缓沁出了一滴血泪,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