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篮球赛上怼过许默涵,叶子柔突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像许默涵这种躺在心尖尖上的人呢,有一天感受到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感觉,应该会崩溃地想要自杀吧。
想到这里,叶子柔又很是无奈地笑了一下。
今天晚上的人出奇得少,霞姐特许她二人提前回去。
叶子柔看了一下表,还不到九点。简单收拾了一通,就出了店门。
北广场这里向来平静,没有太多花哨的东西,所以学校的小情侣们大多不愿意腻在这里。
她想,自己现在也是虐狗大队的一份子了。
夜晚的风有点凉,她紧了紧衣服,低头前行。
三步之后,脚下一顿。
北广场零星的花坛那边传来几声沉闷凌厉的叫喊,间或有一些顿重的声音传来。
许默涵回到家的时候只觉得异常疲惫。
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昨天晚上又梦到她了,她拿着一个几元钱的甜筒,喜滋滋地站到他面前,假言辞色地说:“喂,想不想吃啊?”
许默涵小狗一样点点头。
其实呢,在他吃过的冰淇淋里从来就没有这么不上档次的。倒不是说他瞧不起,毕竟这个世界还要维持大多数人的生活。只不过他的出身摆在那里,吃穿用度,一应都是好的。
但是和杨柳在一起后,他忽然间觉得小摊上几块钱的小零食又美味,又有趣。
许默涵头伸过去,张大嘴巴,等着她把手上的甜筒喂给她。
谁知她把手一扬,然后慢慢往后退,最后转向身后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抬手打落在地,又轻轻地吻了吻她,最后二人潇洒离去。
末了,那男人还很鄙夷地睨了他一眼。
醒来后只觉得胸膛堵得难受,宿舍里的哥们还都睡着,老周打着震天响的呼声,仿佛要把房顶掀翻。
许默涵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他一方面恨杨柳,一方面更恨那个男人。这期间他无数次地想要打听那个男人一星半点的消息,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想来想去也摸不出半点门道。
到家的时候保姆很利索地开了门。
许默涵没精打采地往沙发上一靠,然后往楼上喊了一嗓子,“爸,妈,我回来了。”
保姆笑着道:“先生和夫人出差了,可能得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许默涵点点头,怏怏地上了楼。
所以,那天在食堂撞见他爸许荣算是运气喽?
他这么想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像见国家领导人一样,还得碰运气,还得看黄历。
他很小的时候就到体校读书训练了,那个时候小,要住在学校。再加上体校里的训练比较重,一年几乎都回不了几次家。后来大了一些,倒是有时间回来,父母却没时间了。
他们开始频繁地出差,一家人连一个完整的见面都没有。每次回家只有这个保姆在,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保姆都比他们强。
他躺在床上,这么些年,好像只有和杨柳在一起的时间才是最快乐的。
虽然二人交往的时间很短,但是杨柳弥补了他童年、少年时的大多遗憾。
一众兄弟的私下讨论他不是没有听到过,二人的分开说到底不过是杨柳不相信他。那种事情本来就可以解释,更何况又不是真的,怎能一棒子就把人打死?
包青天都不带这么决绝的。
吃完饭后,在家里睡了一觉。
实在无趣,睡醒后又去了学校。
晚上叫了几个朋友喝酒,酒吧里的迷离声色常常可以麻痹他。酒精刺激大脑,让人产生暂时的欢愉,苦痛得以片刻延缓。
灯下的男男女女,或是一副纵情声色的痴醉模样,或是顶着漫天风雪般化不开的愁容。这不过是人世常态,许默涵也常常这样,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尤其觉得烦躁郁闷。
他猛地喝完了杯中的残酒,然后重重往吧台上一放,胡诌了个理由,告辞了一众朋友。
他没有坐车,家里自然给他买了车,但是这着实太招摇,所以在校期间他几乎没怎么开过自己的车。
他顺着马路走,路灯投下来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路上偶尔有三两个行人,都也是成群结队的,再不济的人身边也牵着一只卷毛狗。
他觉得自己连狗不如。
那狗好像能读懂人心似的,驻足朝他“汪、汪”了几声。
许默涵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又使劲揉了揉狗脸,“小狗崽子,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小狗被他揉捏得呜呜直叫,狗主人走近了,愤愤地一把拉过去。
走远了还不忘嘟囔几句:“神经病,跟狗一般见识。”末了还使劲地扯了扯狗脖子上的项链,“走快点,死狗。”
许默涵无声而笑,站起身朝前走。不稍片刻,就走到了学校的广场这里,夜风吹得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
脚下的石子绊了他一下,一个趔趄。
再抬起头时,他就完全怔住了。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一个道理。
在一个男孩生命中,初恋永远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不管过程如何,这其中的点点滴滴都会根植于内心深处。
这份单纯美好的甜蜜可能萌芽于初中高中,较晚的也可能发生在大学。然而不管怎样,不管过了多久,那种感觉让人回味起来都是酸甜而又历久弥坚的。
许默涵当然不会没有人追,初中高中的时候也一直是天之骄子,人长得好,又是爱运动的大男孩。
可是那个时候他只是个混不吝的孩子,碍于家世,平凡的女生不敢表露,张扬而又门当户对的女生也有。
然而彼时的许默涵只想着如何与朋友玩、什么时候出去打球,对于少年的爱恋知之甚少。
现在想要拥抱的时候,却发现眼前没有人了。
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宝马香车,心头突然觉得一阵难受。
这种感觉他知道,就是五岁时离开父母去体校生活时的痛苦。
豪车边上演着香艳的一幕:身着长裙的明艳女子被人挤在车边,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光景,半卷着袖口,胸前的纽扣松了三个,露出结实的胸膛,肌肤的颜色也是很健壮的偏麦色,二人忘情缠绵??????
他很煞风景地走了过去,纠缠的男人女人——是的,她现在已经不是女生了——发出或是沉闷或是娇媚的喘息声,连他走近了都不知道。
他咳嗽了一声,男人才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离开,什么也没说,半倚着车身抽起了烟。
女人用余光瞥了身边的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而后又变得冷酷无情。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杨柳同学,别来无恙。”他微笑着说,短短的几个字是从牙根里发出来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不习惯称她为“小姐”。
她微微斜了斜身子,勾起小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我说过了,我叫杨一涵。”
曾几何时,她的手还有些粗糙,她的头发还没有这么长、这么柔顺,这才多久,好像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而且,连爹娘给的名字都改了。
他鼻腔中一声轻哼,然后用一丝意趣深长的眼神打量着她,“杨小姐好兴致,晚上风大,也确实该来点激情,暖暖身子不是?”
杨一涵懒得理他,动了动脚,接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还在抽着烟,一脸若无其事。
许默涵十分抱歉地说:“倒是真不巧,搅了杨小姐的好事。”
杨一涵不耐烦地看了看腕表,“许默涵,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若是觉得不够,OK,我给你道歉行了吧?就算我的错,我向你说声对不起。你这样缠着人不放真的很讨厌。”她转了转身子,一条狗突然从路边窜出来,她指了指,“看到没有,你就像那只狗一样,很令人讨厌。”
他想到刚才街边女人牵着的小狗。
呵,他和她还真是心有灵犀。
男人猛嘬了一口,半天没有吐出烟来,好半晌才慢慢悠悠地吐出来。然后往地上一扔,微低着头,使劲用脚尖碾碎,好像地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魔一样。
许默涵油盐不进,自动避开了她的话,“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杨小姐,为什么杨小姐选择那位帅哥?照道理说,杨小姐不是什么攀附钱权的人,毕竟你男朋友家里也很殷实。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了,嗯……是什么原因呢?”
假模假式地走了两步,然后又转了半个圈,许默涵惊道,“哦,我知道了。”他故意凑了凑,“看他那个样子,估摸着也有个不惑之年了吧,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有个特点,床上功夫好呀,只可惜后劲不足。”
他可惜地砸了砸嘴,“哎,年轻就是好,啥都可以慢慢来,毕竟体力旺盛,怎么着都不碍事。不过,这上了年纪就……”
杨一涵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许默涵心想,愤怒啊,咆哮啊,我等着!
还未及杨一涵做出反应,她的肩上就搭上了一只有力的大手,一股浑厚的嗓音说道:“我们走吧。”
杨一涵回头朝她笑笑,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许默涵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和她本来是情侣,现在却像仇人。
“杨一涵,你他妈是不是贱?你看不出来他是在玩你吗?就是为了跟你上床而已,等玩腻味了之后,你就等着后悔吧。”
前面的女人脚步微滞,只是眨眼间,就上了车。
许默涵大步一跨,挥起拳头就砸了上去。不想那男人只是轻松一闪,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接着整个人都被带了出去。
许默涵一惊,这人还真是看不出来。但是理智已经不在了,他一腔怒火,全发泄在眼前的人身上。
男人不屑如此,只是吩咐了声,四下里就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穿戴整齐的人。
男人平静道:“给他点教训。”
戴墨镜的一人有些犹豫,男人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出生命危险的前提下,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说着就来开车门进去了。
墨镜男点头,“是。”
他还想骂骂咧咧上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叶子柔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八个戴墨镜的男人围着一个男生拳打脚踢,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倒也不吭声,死命地回击。考虑到地点和男生的着装,估摸着也是本校的人。
借着朦胧的亮光,可以看到男生身上挂了不少彩。那男生虽然处处受限,但是看得出来自身的力量也不差。
但是没有用,还是被钳制得死死的。
“别打了。”叶子柔被风吹得傻了,大脑不经思考,张口就来。
说完之后才觉得双腿打颤,她想,今晚有点冷。
那帮戴墨镜的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干正事去了。
叶子柔想了想,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大学吗?我现在随时都可以拨打110,你们最好马上停手。”说着还真的掏出手机,压抑着哆嗦按了几个键。
她忘了一件事,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么做是最激怒恶人的法子。
只是一瞬,一个墨镜男就走到她跟前,很轻巧地捏起了她的手机,“小妹妹,胆子不小啊。”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随即挂断。
叶子柔按的是童亮的号码,备注是“男朋友”。
“110是你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