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钥镇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只是这无钥镇上唯一的两家客栈都住满了,最后德顺与丘昀旭商量了,决定多出些银钱,在镇子的边角盘了个小院子。
将周世然与其中一个侍卫在镇上的药材铺子放下,马车一路往前,走到路的尽头便是那间小院子了。
一群人刚刚进去安顿好,便有人来敲门。
众人立刻都起了戒备,他们一群人在这镇上极为显眼,可他们谁也不认识,不可能才一到就已经有人找上门了。
这一路来去都平安,一方面是他们低调行事且有四个侍卫保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夏麟觉暗中调用了慕容仁与荀羽留下的暗桩人手在暗中跟着。
这都快要回到京城了,再遇上些麻烦事可就不值得了。
一个侍卫应声去开门,门打开了,外头站着一位大娘,大娘的手里揣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一只鸡,一只抬头挺胸、气势昂扬的大公鸡。
那大娘见到开门的侍卫就笑开了花,亲切的说:“小伙子这是新搬来的吧?”
那侍卫寒着脸,既不退开,也没有其他动作。
那大娘还是那样笑,嗓门颇大:“看你这小伙子怎么傻愣愣的呢,咱们以后可就是邻居了,小伙子便喊我一声朱大娘吧。”
朱大娘说着,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侍卫,见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表情都没变,脸上不禁又笑开了一分。
“小伙子这一直盯着咱的大公鸡,可是看上了?”这朱大娘一边说一边把篮子里的那只大公鸡往那侍卫眼前送了送,神情很是自豪:“大娘这只大公鸡可是大王鸡,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头一号!嘿嘿,没见过吧!”
那只鸡看起来确实是厉害,两颗乌黑的眼珠子瞪得斗圆,那侍卫瞧着,一阵头皮发麻。
说来不幸,那侍卫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死也不怕,唯独怕这些鸡啊鸭啊的活禽。
但好在他在御林军中也呆了许多年了,已是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这会儿亦是瞪大了眼与那公鸡对眼,看了一会儿,总算是看出些门道来。
那侍卫壮着胆往那大公鸡的腹部摸了一下,紧接着便后退一步,见那公鸡没有要攻击的意思,这才朝着朱大娘一拱手,“我家少爷今日刚到无钥镇,待安顿好了,再上门拜访大娘。”
朱大娘将大公鸡重新塞回篮子里,又嘿嘿一笑,“那敢情好,大娘可等着了。”
说罢,潇洒得挥挥手,回家去了。
那侍卫也不多话,将大门带上,落锁,转身往屋里走。
这院子其实也不大,倒是和慕容仁在京城的院子颇为相似,唯独那屋子建的略微大些,有一个很大的厨房,还有四间房间可以给人住。
朱大娘敲门的时候他们刚巧都集中在厨房里,那侍卫一路进来,进了厨房立刻就关了门。
方才院子里安静,那朱大娘嗓门又大,两人之间的对话,屋里的人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侍卫一进来,手一抖,自衣袖中掉落一个只有半个拇指大小的竹筒,上面还绑着一截被割断的红绳。
丘昀旭捡起那竹筒,一边打开一边念叨:“什么啊,这无钥镇这么小一个地方,怎么还有人来递消息……”
他快速得扫了一眼,立刻就将那纸条递给了夏麟觉。
夏麟觉看了,惊诧之下猛得站了起来,吓得一旁的云汐也跟着站了起来,紧张得看着他。
“太好了!”夏麟觉看着云汐笑了起来,“你师父与你哥要回来了,是他们递过来的消息。”
这种消息一般也写不了太多内容,纸上只是简单的写着“已启程回京”这五个字,只不过会用朱大娘和公鸡这么奇怪的方式来递消息的,只可能是慕容仁的暗桩。
只不过通过暗桩递的消息,一来不知是从哪里递过来的,二来也不知是何时递过来的,但慕容仁与荀羽要回来的消息无疑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夏麟觉一行在无钥镇又住了三日,待到周世然完成对袁哲眼睛治疗的一个疗程后,宫中的仪仗也正好赶到无钥镇外。
虽然是出宫微服私访,但夏麟觉还是要以皇帝仪仗回宫。
除了袁哲被夏麟觉安排了暗中送回袁府外,其余人已是换了华服,此刻坐在各自宽敞的马车里,慢慢得走过京城的街道。
夏麟觉彼时正端坐在马车里看着手里的折子,皇帝銮驾到的同时,还将宫里最近的奏折都一并带了过来。
里面还夹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再不回来,江山就没了。
看字迹就知道是谁写的,夏麟觉当时看完也只是哼了一声,随手就往炭盆里扔了进去,不过一会儿便成了灰烬。
云汐靠在车窗边,偷偷看着外面百姓们忙碌的模样,不禁感叹:“此一行离京三个多月,竟是恍若隔世。”
夏麟觉听了,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去牵云汐的手。
她的手是惯常的微凉,夏麟觉握着轻轻搓了几下,这才看向她说:“今年的年节都未好好过,待回宫了,与豆豆一起吃顿家宴如何?”
云汐方才的感叹立刻被欣喜取代,点头表示同意。
夏麟觉自然知道她心里有多挂念豆豆,但因为她自己的身体,加上他的阻挠,这些年他们母子两个都没怎么见过。
“也该给那孩子找个王妃了,”夏麟觉把云汐揽入怀里,“有人照顾他了,你也好安心些。”
云汐顺从的点头,想了会儿,又忽然摇了摇头,问:“皇上,若是豆豆有喜欢的女孩子,但她出身不好,你可愿意让豆豆娶她做王妃?”
这倒是个新奇的问题,夏麟觉对豆豆的感情复杂,向来没有为人父的自觉,一下子确实被问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好一会儿才答:“你若也喜欢,那便无妨。”
云汐抬头仰望着他,目光灼灼,“皇上的话,可是一言九鼎?”
夏麟觉见她似是孩子一样的兴奋,心里也甚是喜悦,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自然。”
“为何啊?”云汐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您也是帝王,怎么没有像先帝那般想着要替豆豆找一个门当户对,能成为他助力的王妃呢?”
废太子当年的婚事,虽然主要是废后挑选的,可先帝其实才是最终决定的人。而当时先帝一心喜爱这位废太子,所以对其他皇子的诸事都不太上心,对他们的婚事自然也就随便了些。
这件事上,也足以见得先帝有多么宠爱废太子。
夏麟觉笑了笑,分析道:“如今我只有豆豆一个儿子,他没有兄弟会与他争这个皇位。当年先帝一力为皇兄护航也是因为先帝知道皇兄其实资质平庸,而豆豆么……”
夏麟觉顿了顿,不甚在意的说:“他是个聪明孩子,何况朝中已被我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毋须借助外戚之力便能坐稳江山。如此,他若喜欢上哪家女子,而你也喜欢那女子,便就随他娶吧。”
“那若皇上还有别的子嗣呢?”
云汐一时嘴快好奇的问出了口,可问完了她便发现这话里有问题,脸迅速得红了起来。
夏麟觉挑了挑眉,凑得近了些,那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的耳畔:“你这是让我再多努力些?”
云汐果然涨红了脸,用力去推他,可她又哪里推得动,最后被他揽在怀里,被迫承了一个绵长热烈的吻。
纠缠之中,她听到他呢喃细语:“若是我们有孩子,自然不能让孩子承受日日早朝的苦。”
语气里竟然是全然不在意成国未来的储君极有可能是一个根本没有夏氏血脉的孩子。
只是这话若是让夏曦听到了,大概要气得砸了府里所有的东西吧。
夏麟觉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亲了云汐一下,一下又一下,似是怎么都亲不腻一般。
有句话他没说,可云汐心里也该清楚。
感情一事,他们自己走过这么多艰难险阻,又如何忍心看着孩子再重蹈覆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