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去秋来,谁怜曲院风荷;韶华白首,不过浮生一阙。
很久以前,相传,人死后,有完整灵魂、得到安葬的人,会去往阎罗殿,归阎王管;而魂飞魄散的孤魂野鬼,则会去往孟婆庄,归孟婆管。孟婆庄西去七百里,岸旁有一土地名唤“长川”,乃重怨之地。
——冥界(黄泉路畔)——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浮生,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说话的,是一个老婆子,那张脸甚是苍白,一举一动都带着万千年的老态,她就是孟婆,“逆着走完这条黄泉路,便是人间了,你们和秦桑的仇,一千年了,如今时机已到,也该了断了。不过,你们一时半会还无法直接取他的性命。”
“为何不能?”浮生道。
孟婆想了想,开口道:“不急,不急,此番,你等只管好好地做一场少年梦,待梦醒了,便是复仇之日。”
长川四怨皆是一头雾水——亡灵又岂会做梦?更何况是她们这样的怨灵。也罢也罢,灭族之仇,岂能让他那么自在地一命呜呼了?安静,良久。
“孟婆,那我们就告辞了。”浮生打破了这份沉静,行了一礼后就和三个妹妹上了黄泉路。
“浮生……”孟婆又唤了一声,浮生回头,孟婆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没什么,保重。”
长川四怨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黄泉路的尽头。路旁的曼珠沙华分外妖娆,这便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了。
“孟婆。”
一个声音传来,孟婆闻声而去,微微行了一礼,这声音的主人便是阎王了。
“你我掌管冥界数千年,对那几人藏着,掖着,这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啊……终究是念太深。”
——人间(弈扶湾)——
弈扶湾是一座千年古地,依山傍水,格外清秀。船只来往,车水马龙。
浮生走在弈扶湾的街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对于她来说都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和意义。一千年前,她曾是沁灵的城主,而弈扶湾就是她祖祖辈辈的府邸。
一颗心的走散,一个人的背叛,一场毫无征兆的杀戮,这所有的东西就都成了历史。如今,物是人非,沁灵依旧叫沁灵,弈扶依旧叫弈扶,她仍然名唤浮生,他们还是他们,可是,真的看不到一点相似的影子。
同样的人,同样的物,早就已经不再是同样的故事了。她早该知道的。
想到这里浮生莫名地想哭,可是她是鬼魂啊,又怎么会有眼泪呢?再回首,身后也就只有三个比她幸运不到哪去的妹妹了,她能向谁哭诉去呢?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道。这个声音来源一个女子,她和浮生还有另外两个一样,扎着高高的马尾,上面簪着自己缩小后的剑,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深蓝色武服,和浮生长得不是很相似,却有几分神似。
她叫辞笙。辞笙是浮生出生第二天浮生的父亲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弃婴,听人说遇见她时,她肚子上还有半截没剪完的脐带,浮生父亲见她可怜,变抱了回来,从此便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与浮生一同长大,感情颇深,在长川四怨中排第二。
“无事,”浮生摇着头苦笑,又道“走吧,听说孟婆给我寻了个差事,似乎是弈扶湾的湾主。”说到“湾主”时,她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嘲讽的却是她自己。说罢,便向一偌大的府邸走去。
一名士徒站在府邸门口,瞧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气势凌厉逼人,一身男子般英姿飒爽的打扮格外霸气,冷清的面容十分好看。他自知那多半就是新湾主了,便上前去,向浮生行了一礼。浮生看了看他的衣着——一身沁灵士徒的打扮,但胸前衣服上的级别图纹极高,是一个直系随生。
自古以来士徒被分为三等:一是随士,等级最低,也是人数做多的,大多为平民子弟,入选后可以跟地方的主事习得仙法;二是侧系随生,比随士高一等多为沁灵的富贵子弟,入选后可以在沁灵城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城主那儿习得仙法;三则是直系随生,是等级最高的,多为侧系随生中百里挑一的人物,由地方主事或城主、少主亲口传心授,从而习得最上乘的仙法,成为他们的心腹和左膀右臂。许多家庭都乐意将子女送去,对平民而言至少不会挨饿受冻,对贵族来说也正好磨练磨练,以免将来做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眼前的这个,年纪偏长,应该是城主身边的直系随生。浮生回了一礼,那人开口道:“城主怕湾主人生地不熟,特派属下荀殷为湾主带路。”
“多谢体恤。”浮生和他客套了几句。
荀殷正准备恭请浮生入府,又看到身后与浮生打扮相似的三个女子,一个气质与浮生如出一辙,那便是辞笙了。另外两个中,一个比她俩少了分清冷,一个比她俩少了分强势,便是长川四怨第三和第四,归笙和念笙了。与辞笙的经历相似,她们都曾是弃婴。荀殷又开口道:“这三位可是湾主的家眷?”
“这是我的三个妹妹。”浮生道。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