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朝前走。”寄爷咬了咬牙,“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原路返回了,除了继续前进,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先去硝洞看看。”
我叹了口气,现实确实如此。我听寄爷说得很坚决,也放弃胡思乱想,打定主意继续朝前走,这事儿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天都亮了,不能一泡尿撒在床上。”我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鼓劲。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刚上午九点过,我们是早上七点开始进洞的,经过一番折腾,竟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我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手电开关,伸手去拉覃瓶儿,握着她的手时,意外发觉她的双手颤抖,一片冰凉。我心里一突,难道覃瓶儿的背又开始痛了?“瓶儿,你的背又开始痛了吗?手怎么这么冷?要不要喝点酒?”我急急说道。
“不不用,我的背现在不疼。”覃瓶儿低声说道,“听了你说的一席话,我有点害怕”
“嗯?有我们在,你怕什么!”我急忙安慰她。
“嗯!我也觉得奇怪,自从我进了安乐洞之后,虽然连惊带吓,还有点疲惫,背却一直没痛”
“真的?”三条汉子异口同声叫道。覃瓶儿两眼亮晶晶看着我们,郑重地点点头。
满鸟鸟伸出“鬼爪”就要去摸覃瓶儿的后背,临了发觉不妥,赶紧假装去搔头。我和寄爷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莫非覃瓶儿背上的绿毛图消失了?——这又是怪事一桩!
“覃姑娘的背既然不痛,倒少了一层担忧,我们出发吧。”寄爷说。
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寄爷小心翼翼熄灭烟头,重新把他那不知装了些什么金钢杂货的柴背篓背上。
“对了,”寄爷突然站住,“通过我们进安乐洞的经历来看,这里面确实很诡异,如果你们真的看到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千万不能直呼其名字,要用隐讳的称呼,就像我们叫那东西为‘龙’一样。”
我知道寄爷所说的不干净东西其实就是所谓的“鬼”,但是“鬼”不能称“鬼”,那称什么?为什么要用隐讳的称呼?
寄爷看出我们的疑惑,“应该称之为‘半傀’。这其实也是从老班子传下来的,从这个名字你们就应该知道为么子叫‘半傀’了!据说,人遇到半傀,本来是相安无事的,毕竟阴阳相隔,如果直呼那个字,半傀以为你在喊他,就可能上你的身,到那时就搞拐哒!特别是满鸟鸟你那张破嘴,你莫大事小事乱说!”寄爷语气非常严肃,说得满鸟鸟不敢反驳,连连点头,红红的烟头一上一下乱晃。
“那如果碰到的不是半傀呢?也要忌口吗?”估计满鸟鸟被寄爷的话震住了,声音有些颤抖。这伙计两次看见那所谓的“白胡子老汉”,显然吓得不轻。
“那也不能随便乱说,要攒言子!”寄爷说。
“安叔,什么叫攒言子?”覃瓶儿很好奇。
“简单说吧,说话时要留一个字不能说出来,但是听的人都晓得说的是么子。比如,我说‘敲锣打’,你们就应该明白我说的是‘鼓’,最后一个字被我‘攒’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攒言子’,明白没?以后遇到么子东西最好不要直呼它的名字,懂吗?”寄爷见我要撇嘴,瞪我一眼,“我晓得,我说的这些事是没有事实根据,但小心行得万年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懂哒!比如我说满鹰鹰色胆包天,只需说‘色胆包’,大家就晓得我说的是‘天’,对不?”满鸟鸟只要不提起半傀,就恢复了他那惯有的痞气。
“好玩!真有意思!”覃瓶儿弄懂了“攒言子”的含义,也暂时忘记了恐惧,拿我打起比方来,“比如我说满鹰鹰油嘴滑舌,我只需要说‘油嘴滑’,就明白我说的是‘舌’?”
“嗯,是这个意思!”寄爷说。我在旁边听得火大,满鸟鸟“日绝”我也就算了,他不打击我他是过不出日子的,可覃瓶儿也拿我开涮,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我对覃瓶儿阴笑一声,“瓶儿,你又没和我亲过嘴,怎么知道我的嘴很油,舌很滑呢?”
“你!”覃瓶儿在我胳膊上狠揪一下,娇羞无语。
“安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半傀吗?”满鸟鸟声音很低沉,说话带着颤音,显然,这是满鸟鸟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任何一个人在感觉恐惧时,总想找一个人寻求安慰,哪怕只得到最苍白的几个字,也足以巩固自己的心理防线,获得精神上的支持。我估计满鸟鸟正是这种心态。
为了缓和气氛,我想捉弄一下满鸟鸟。其实我心里也不无惊惧,经过一系列事件,我的心理防线快要崩溃,那些理不清剪不断的疑问搅得我焦头烂额,就像喝醉酒后,肚肠内的渣渣总想找个突破口,一泄为快。满鸟鸟的问题象一根针捅破气球,引得我飞快地接嘴说:“有。”
满鸟鸟在黑暗中扭过头,我闻到他口中喷出来的浓重烟味。我想他对我的回答很吃惊很疑惑,“你不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半傀吗?”我接着说道。
满鸟鸟没想到我会如此说,猛然提高音量,“你——嘿嘿,我啷格敢跟您家比,我是胡萝卜,您家是嘿嘿,颜色都不同。”我真担心他会把那两个丑陋的字当着覃瓶儿的面说出来,还好,他及时刹住了车。
按下这头,不提防那头又翘起来。覃瓶儿听满鸟鸟中间省略了几个字,非常好奇,“鹰鹰,鸟鸟说你是什么啊?”
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瞥见满鸟鸟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灵机一动,荡笑着说:“他骂我是那个就是我们三人有,就你没有的东西。他的意思是两件不一样的东西没有可比性。”覃瓶儿冰雪聪明,又见我笑得很无耻,早已明白那东西是什么了,俏脸一红,满面含窘,在竹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可爱。
“这个东西嘛”寄爷遣词造句开口说道,“完全依靠人的认识态度”
切,不就是“信就有,不信就无”吗?搞什么咬文嚼字?却听寄爷继续说道:“我在一本古书里见过,‘鬼’字的最初形状是上人下鬼,跟我们这里称‘半傀’有异曲同工之妙,古人造出这个字,肯定有一定现实依据,既然有个‘人’,肯定与人息息相关的,事实上,现在大众比较接受的说法是,鬼就是人死了之后的魂灵,在外国在叫幽灵,既然全世界都有这种说法,总不至于都是编造的吧?现在还有一个比较科学化的解释,说鬼其实就是人的脑电波,人的躯体死了,脑电波还在不管哪种说法,没人能说明鬼魂存在,也没人能证实鬼魂不存在,所以,我才说信不信在你自己。”
任何问题的答案,最怕模棱两可。满鸟鸟听完寄爷的回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完全不知所措了。
此时,整个空间除了我们几个说话的声音,再外其它任何响动。我们说话时,音量不自觉地压得低沉,浓浓的黑暗又将竹灯光挤得萎靡不振,满鸟鸟的神情无形中将我们心底渲染得波澜起伏。
见满鸟鸟如此紧张,同时也为自己打气,我捏了下满鸟鸟的脸蛋,痞笑着说:“有我这个‘公’在,你这个‘婆’怕个撮箕哟?你我秤、砣合璧,共同把伟大的冒险事业推向前进”
“莫闹,听!”寄爷突然把手放在耳边,侧着头,神秘地说,“你们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