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样也很好。
你已经走了,就让我留在原地等着你。
但是,关于醋包包和气包包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华丽。
周三下午,我们没有课,唐娅的课表却排的满满的,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我拉着刘鬯陪我打篮球。
打了一会就汗流浃背,于是我们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在篮框下为了一顿饭局的赌注玩命的单挑。
“刘鬯,你好歹也是个名人,不注意形象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心被人家抓拍到你这副火柴棒的身材。”
“你是五十步笑百步,瞧你自己那骨瘦如柴的样,你就是另一根火柴棒。”
“这么说,徐惰和夏小猛就是另外两根火柴棒。”
“这个我同意。”
一眼望去,几十个篮球框下,全是光着膀子打球的男生,偌大的篮球场一个雌性动物都看不见。
我和刘鬯一对一,比分哗啦啦的向我这边形成一边倒的局面,我张扬的朝他摇起手指:“泡妞我不如你,打球你不行。”
“风凉话,谁不知道你小子是咱们校花的男朋友啊。”
风从裸露的肌肤上滑过,流汗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刘鬯最后打算挽回点面子,向我挑战三分球,规定每人投十球,谁输了晚饭谁请,我们各投七个球的时候,我不小心投进了三球,刘鬯一球没进,所以我稳居不败了。刘鬯破口大骂:“操,谁给这篮框加了盖子吗?害我一球投不进。”
我开始投第八球的时候,刘鬯叫到:“咦,华丽别投了,有美女来找你了。”
我当那厮是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便不理睬他,认认真真的把第八颗球投进篮框,“那不是伊可儿吗?好久不见她越发标致了,华丽看啊。”
我忍不住抬起头,竟然真的是伊可儿,她站在球场外向我挥手,“快去吧。”刘鬯催我。
“那球怎么算啊?”
“算了呗。”
“算了?”
“对啊,哎呀你墨迹什么啊?快点过去吧,以后再找个机会我们好好较量一下,满足你爱受虐的心理。快去吧,眼看人家就快毕业了,现在不去重温下旧梦还等到什么时候?”
我还没有走出球场,远远就问伊可儿,“咦,你怎么来了?”
“我打你手机没有人接,后来打到你们寝室,夏小猛说你在打球,我就直接过来了。”伊可儿递给我一瓶纯净水,眼珠骨碌碌在我赤裸的上身转动,我捂着胸口小声尖叫:“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小伙子身材还不错啊,锁骨、肋骨、排骨都很性感啊。”
“你千万别想非礼我啊!”
时光仿佛倒流了,我像很久以前那样开心的跟伊可儿打闹。
伊可儿说:“咦,你耳朵上戴的什么?好刺眼噢。”
我尴尬的摸摸耳钻。
“好久不见,华丽变帅了嘛,来给本姑娘笑一个。”
我就咧开嘴巴傻笑,伊可儿张开双臂说:“来,给我抱抱。”
我觉得伊可儿张开的双臂,如同一对猎猎生风的翅膀,我站立的姿势变的格外忸怩,相隔这么久,再次看见这样的伊可儿我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伊可儿做出一个老鹰捉小鸡的姿势朝我扑过来,却不小心被草地上浇水用的水阀绊了个趔趄,我连忙伸手去接,于是自然而然的把她搂在怀里,她领口氤氲而出的体香在我裸露的怀抱里激烈的蒸发,空气都变的暧昧。
铁丝网里的篮球场上,有许多赤膊的男生在打篮球,对面的网球场里,一个女孩正挥动的手里的球拍,在他们眼里,一定以为伊可儿的动作是一个激烈的拥抱吧。
风很轻,天空浅浅的蓝,雪白的云朵堆砌成浓浓的绵延的棉花田。
接近六月的尾声,阳光清晰晃眼,伊可儿拉着我满校园的游荡,每一粒饱满的空气缝隙里都遗留着阳光粗重的喘息,悲伤与阴霾,误解与隔阂都被阳光狠狠的抽干。
满校园里都飘荡着期末的味道,食堂师傅依旧忙着在打卡机上乱按一通,使得你眼花缭乱;复印室的生意越来越火爆,前来复印笔记和雪花抄的同学络绎不绝;邮局的便民车直接开进校园,很多毕业生忙着把棉被和行李寄回老家;门口那排旅馆的小老板门忙着用低廉的价格回收毕业生的凳子和被子。
“时间过的真快,华丽,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告别青春了?”伊可儿和我坐在校门口的小山坡上,三年前的夏天我们坐过的那个位置,值日的精灵不小心把上帝案几上的墨水打翻在傍晚的天空里,只好提前把月亮高高的挂上夜空。
身边的棕榈和梧桐明显比三年前粗壮了些,往事浮现眼前带着熟悉的味道和轻快的旋律,我突然有了事过境迁的感慨,这个当年帮我填自愿书的女孩,那时她总爱穿纯棉的花格子摺裙,拉我去网吧陪她玩泡泡堂,如今她穿着整齐的职业套装,化上了精致的淡妆,当年总坐在我的单车后坐调皮的翘着腿,如今即使坐在草地上她的坐姿也是妥帖的成熟,在她面前我突然有些许恐慌,是不是大家都变了,只有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固执的停留在原地。
“但是华丽,我怎么发现你好像跟从前一点也没有变化呢?”
我对伊可儿说:“等我一会啊。”然后跑去校门口买两杯“上口爱”的珍珠奶茶,一杯巧克力味一杯香芋味的。
把奶茶递给伊可儿的时候,她笑着说:“华丽,你还记得我爱喝香芋味的珍珠奶茶呢?”
“那当然,香芋奶茶,多加了珍珠。”
“姐姐都要走了,你才想起来对姐姐好啊?”
伊可儿又开始蛮不讲理的对我倚老卖老,我没有像从前那样跟她计较,只是呆头呆脑的傻笑。
“华丽,想想姐姐我以前给你洗多多少件衣服啊。”
“呵呵,你还惦记着呢?”
“我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我这双葱葱玉手以后要长老茧那肯定就是三年前帮你洗衣服落下的后遗症,帮你洗脏衣服就算了,明明有很多干净的衣服你也拿给我洗,一到周末就被你折腾的腰酸背痛的。”
想到从前为了找借口见伊可儿,总是厚脸皮把衣服拿给她洗,偶尔没有换洗的脏衣服就从衣柜里找干净的衣服装进袋子里让她洗,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妖精,一开始总会吹胡子瞪眼睛的拒绝,但是到最后都会蹦蹦跳跳的拎着我的脏衣服回去帮我洗的干干净净的再送给我。
“你还说呢?以前我旷了多少节课陪你去逛街,一逛就是一天,连内衣都陪你去买过,想想都很丢人。”
我在记忆的某段空白中停住脚步,看见伊可儿回过头朝我挥挥手,我笑了笑同样挥起手,然后转身在整齐的梧桐树下寂寞的行走。
那些在记忆似乎很漫长的高三岁月,我依旧习惯旷掉每天晚上的晚自习,跑到网吧去上网,就为了遇到伊可儿上线。
还有那些一个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打电话给伊可儿,我站在夜色里一棵墨绿的梧桐下,粼粼的星光在每片树叶尖稍粒粒闪烁。
还有我来到南京的第一个晚上,伊可儿陪在我身边,我们从新街口的天桥上走下来,沿着左边的路灯一直往前走,走到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星光媚惑的眨眼,路灯的上空一轮月亮如同搪瓷碗里谁打碎的鸡蛋黄,我们走着、走着。
……
想着想着,突然脑门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啊!你干嘛打我?”我捂着脑袋满脸痛苦的问。
“再不打还有机会吗?姐姐我个子之所以长不高还都是你总没大没小的敲我脑袋,那时候我说过有一天要还给你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你就这么记仇啊?真是的,那时也是一番好意,不给你压力你怎么会茁壮成长?啊……”还没有说完,胳膊上又被她重重的拧了一下,痛的我咬牙切齿。
“痛吗?你以前敲我脑袋的时候怎么一点不怜香惜玉呢?”
我扔掉手中的奶茶,使劲揉胳臂。
“最后再打一下我们就扯平了,你躲什么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有时候你也会轻轻的拍我的脑袋,所以最后一下我打轻点。”
说完,伊可儿把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凄凉乌黑的头发忧伤的像夜凉的眼泪划过我的脸颊。“是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三年前同样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在这里吻了她,三年后在她即将离校的时候,她吻了我。”
但是这次我迟疑着推开了她,因为我在黑暗的夜幕中看见了唐娅的脸。
“嘿嘿,我现在堕落了,看见帅哥就想吻,我们回去吧。”
“你开始饥不择食了,我这个低档次的帅哥你也摧残。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时间还早,以前都是你送我回去,今天我送你回去吧……其实华丽蛮帅的,就是太瘦了,以后要按时吃饭。”
我拗不过她,于是一起沿着水泥校道向寝室走,食堂门口的篮球场上正在放为毕业生送行的露天电影,一场刚刚放完的电影,观众都开始散场。我们慢慢的走在人工湖畔,走在篮球场边缘,屏幕上翻滚着刺眼的字幕,音响里响起伤感的片尾曲。
所有的观众作鸟兽散,从球场以南的地方离开。
我们漫步在球场的北面,无数璀璨的星辰在球场的上空迷离的闪烁。
篮球场边我们在走,月亮也在走;我们停它也停。
远处的操场,有很多朦胧的人影在慢跑。
我忽然听见无数飞鸟仓皇的在灿烂的星光里拍打寂寞的声响。依稀在我头顶垂直的天空梦呓般坠落一根一根的羽翅。那些羽翅一片一片纠缠在一起,遥远的地方从教堂传来浑厚的钟声。
直到晚风里有柔软的灰尘刺痛我的眼睛。冷寂的月光像纷飞的雪花落满我们的肩头。
走到寝室门口,在一盏路灯下,微弱的橘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笼罩着我们,灯光一直倾泻到一面荒废的墙面上。倒影出密密麻麻的光怪陆离的影子。
“我明天就要离校了,上午十点的火车。”
“我去送你。”
“不用了,别再旷课了,再过一年你想上课都没有机会了,你回家的时候找我,我请你吃饭。”
我突然想起来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听到手机的响铃,手机一定会被唐娅打爆了,心里觉得很愧疚,想到这里挥手跟伊可儿告别,“伊可儿,一路顺风。”
“拜拜。”
从宿舍门口跑到寝室,漫长的好象穿过了三年的光阴。
意外的是当我打开手机,除了伊可儿的一条短信和两个未接电话,竟然一条短信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我疑心是我手机出了故障,拿起徐惰的手机打了一遍,铃声响了,没有故障,我走到阳台上拨通唐娅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刻,我变的特别心虚,声音都有点结巴,“宝贝,在干嘛呢?”
“吆,是你啊,华丽。哪阵风把你的声音吹过来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唐娅那边特别安静,听筒里有晚风安静的刮过夜空的声音。
“哈哈,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在干什么呢?我去找你。”
“华丽你爱我吗?”
“爱。”
“就知道耍嘴皮子,那犯法的事,你能愿意为我做吗?”
“死都行。”
“那你可以过来了,我带你玩好玩的。”
唐娅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好奇的冲出寝室跑到大门口去,原来以为在路上会遇到伊可儿的结果却没有,在校门口招了两车眨眼就到了北校。
唐娅说的好玩的原来是涂鸦,我这个校园梵高女友,偷偷隐藏在夜幕下带着几盒颜料,几支画笔满校园的找下水道的井盖,然后在上面一丝不苟的开始了涂鸦,在所有的井盖上千篇一律的画着一只猪,那头左耳朵大右耳朵小的树洞猪。
我蹲在她的身边,拿着排笔捣乱的要给猪添一副墨镜。
唐娅恍然大悟般的问我,“对了,你从下午到现在都干嘛去了?”
“伊可儿去找我了。”
唐娅把画笔一扔,冷冷的竖起眉毛:“就知道你俩旧情未了,没想到你们还会背着我偷偷见面呢。”
“这不是特意赶来跟你汇报了吗?”
“那也是我逼问你才说的,你不会还偷偷暗恋着人家吧?”
“没那回事,眼看她就要离校了所以一起吃顿饭。”
“那你的意思是我多疑,是我无理取闹喽?”
“谁说的,宝贝是爱我才乱吃醋的。”
唐娅生气的瞪着我,嘴角翘的高高的,时间滴滴答答流逝,只是我还没有想到能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哄她开心。太露骨了她一定会说我心虚,太普通她会抱怨我不够认真,甚至没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