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断了，章小鱼一连几天都在养伤。
难得真正空闲，骑着青牛去鹿河山坡放牛，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任清风拂过脸庞，章小鱼真想永远都躺在这里不起来。偶尔看看附近，断山的横断面让她忍不住想爬过去一睹究竟，碍于肋骨疼痛，又不得不作罢。
她出神地看着天雷留下的痕迹，直到不知不觉日落，再由青牛驮着回家去，其他的牛儿们慢吞吞地走在前面。
家里最近还挺热闹，除了宓姑娘抱着煎饼来，既是慰问又是取笑她之外，来得最勤的要数炼器阁老刘和他的儿子刘长风。
“小鱼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刘长风每次见了她都这么说，说着说着便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外面红红的一圈。“这些药都是带来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我爹有好多法宝，你也都收下……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这么没轻没重的了！”
章小鱼看着他畏畏缩缩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就差主动跑去站墙角，实在忍不住笑道：“好了，先生知道你是无意的，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嗯，我不是故意的……”
“我已经知道了，你再说这句话我就要罚你了！”
章小鱼装做要生气的样子，刘长风这才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看她，紧紧闭着嘴一脸无辜可怜。章小鱼只觉得自己要被逗乐了，但也忍住了笑意，露出严肃样貌：“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么多药和法宝我用不着。对了，回去后记得多修炼！”
刘长风慢吞吞地挪到门口，然后不动了，肩膀抖动的样子好像又要哭。章小鱼非常无奈：“又怎么了？”
“小鱼先生……”刘长风怯怯地转过头，“那我明天可以回去和大家一起修炼了吗？”
“可以啊！”话一说完章小鱼感觉不对劲，“嗯？什么意思？你这几天都没有跟着宓先生修炼吗？”
章小鱼空的缺，也只有宓枫儿能帮她补一补。不过估计宓姑娘也忙成了狗，没在意她的弟子少了一个。
“刘长风，你怎么回事？！”
刘长风慌得往门边一缩：“不是、不是先生叫我回家吗？”
“我叫你回家了吗！”
简直胡说八道！章小鱼一拍桌子，一用力胸下发疼，直扭曲了脸。见刘长风又要哭了，她恍然想起那天痛晕过去之前，拍着刘长风说的那句话。她不知道，她苍白的脸和挂着血的嘴咧出的极端兴奋的笑容，在弟子们眼里诡异得像巫婆。
但章小鱼那时候是真的高兴啊！她现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平日懂事庄重的样子都是在装小大人，明明天真又愚蠢得要死。
“刘长风。”她禁不住笑道。这又怒又笑的样子让小少年反应不过来。“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比朋友们厉害很多？谁能在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情况下，初次学掌法，就能把深海凝木做的桩子整整齐齐地劈成两半，而且掌风的余威还能那么强？我那时候是在夸你啊！”
“是、是吗……”刘长风擦了擦鼻涕，“我、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我只是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赶我回家。”
章小鱼扶着额头。“……你就当先生昏了头瞎说话！这几天杨青青她们还在练这个运掌法呢，你可以回去，也可以自己找地方做别的修炼，反正运气的法门我都教给你们了，先生相信你可以自行琢磨！”
刘长风这才放心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先生！”
章小鱼也笑着点点头，喝起茶来。自以为得到原谅的刘长风总算恢复平日的样子，心血来潮道：“其实我这几天确实在家修炼，小鱼先生从前提过的‘追风掌’我也记着，我现在已经会了！只是有一式觉得有点怪，小鱼先生可否看一下，刘长风恳请批评指正！”
“指正？现在？”喝了一口茶的章小鱼呛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干瞪眼含混不清地喝道：“不行！住手！”
……
幸好刘长风收手快，章小鱼家的房梁只是歪了一下。她冷着脸让他把房梁摆正了，才放了灰溜溜的刘长风抱着一堆药物和法宝回家去。
“唉，这孩子，犯起傻来救不了！”她摇摇头。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样出众的弟子，还是会开心得想飞起来啊。于是章小鱼释然，继续喝起茶翻起闲书。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来，离又一次书院考试只有一个月了。
————————
就在章小鱼伤好开始备考之时，这天，宓枫儿来找她了。
不是平常的样子，有点疑惑和沉重。章小鱼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宓枫儿紧张地说：“院长找我们。”
院长？
章小鱼顿时也紧张起来。几十年来书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总务师人交代，院长从来不会找她们。
近来倒是有关于院长的传闻，师人之间说，这位书院院长快要走了，已经指定了接任者。
可那仿佛也和章小鱼她们扯不上关系呀，残忍点说，她们也不算逐鹿书院的人。
两人怀揣着沉甸甸的不安感来到院长的书房。院长是一个元婴期修士，不同于书院中的青壮年容貌，他已经头发花白，胡子长得可以拖地，脸上的皱纹像密布地图的山川，老态龙钟的样子预示着他突破瓶颈基本无望，而且阳寿将尽。
难怪他要走了。章小鱼忽然暗自庆幸，她的年轻容貌证明她还有蛮长的阳寿；可她也更为焦虑，因为她突破瓶颈也没什么进展。
虽说是穿越来的，可既然替章小鱼继续走了修行这条路子，总得竭尽所能认认真真把它走下去。
“宓先生，章先生。”
院长开口了。垂到肩头的眉毛和灰色的老眼缓缓抬起，像休憩的老鹿闻声而来。两人的紧张顿时消除了，那是一种慈祥与和蔼，看着她们就像看自己的弟子，或者孙女。
“院长。”章小鱼和宓枫儿微微躬身。
“找你们来，是有一个任务想拜托你们。”院长缓缓道，“我直说了。逐鹿书院名声大起来后，不止鹿河城，汝山郡和泗州城也各有一家。三家书院同气连枝，有福同享，你们也是知道的。邵先生临走前送了一百株凝木给我们。可凝木另外两家还没有……”
院长话还没说完，章小鱼心里已经有底了，在心里简直瞠目结舌。
难道要她们俩给那两个书院送木桩子去？可是凝木没有啊！莫非要她们亲自去找？
果然，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章小鱼和宓枫儿互相看了一眼，怎么都觉得这在她们实力范围之外。章小鱼看到宓枫儿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不太爽，可是宓枫儿依然恭敬道：“院长，这个恐怕太难了。如果只是送个东西，我俩跑个腿倒没事，可凝木在深海之下，海里可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邵先生是大能，我们还是菜鸡……”
章小鱼推了一下宓枫儿手臂，她立刻改嘴道：“我是说，咱们有心无力，院长您还是找别的厉害的先生吧。”
“二位别急，我还没说完。”院长似乎早就明白她们会这么想，继续缓缓道来。“任务是难了些，但是二位若能完成，往后就是书院正式的先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