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灯亮了。
江妧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将头上的发圈一扯,胡乱蹬揍平底鞋,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陷—
她今年二十岁,资质平平的她从小县城拼命学习终于考到B城一所不错的一本。她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是独生女。跟大部分家庭一样,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在工作的同时还兼顾家务,两口子没什么心愿,只要江妧能好好学习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安稳地过完一辈子就很满足了。
江妧呢?确实也没什么好让人操心的,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心什么。她站起来,走到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映出一张初显成熟的脸:细细的双眼皮褶子,鹅蛋脸,没什么存在感的鼻子及嘴巴和还算白皙却疏于管理的皮肤,一头披肩发—江妧为了显得成熟一点去年染上了栗色,额头被薄薄的刘海遮挡住。
江妧照了照镜子,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她突然发现,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平凡得无法形容。
她抬起眼皮,又看向窗外—她住在略低的楼层,这个小区绿化不错,她可以看到树枝上的嫩叶几乎要探进窗户想要一亲芳泽,是春天啊,虽然她能感到凉意。
她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再关注季节变化的。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是太平庸了:她拥有固定的交际圈,三两好友,也不算没个说话的人,没有男性朋友,更没有男朋友。
父母也催过她,该谈个恋爱了。但是她并不想为了恋爱而恋爱。她认为,心动是不可控因素,而心动对象应该像礼物一样令人惊喜,令人颤抖,令人雀跃。
她不是没有过心动的,那还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
高一的时候有的男孩子还没拔高个子,高二的时候就蹭蹭蹭地长了起来。江妧也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沈云岫的。这个男孩子一直很安静内向,小麦色的皮肤,简单的穿着,身板在一米八出头的身高下显得略消瘦,不过因为气质的衬托,有一种少年的清爽。笔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薄薄的嘴唇常常闭着。他总像朵花苞,一直待开不开呢。
江妧人还算外向,加上沈云岫就坐她后面,还能偶尔问问题。但沈云岫话并不多,三言两语就能把一道难题讲完,思路清晰,也很好理解。讲完了题还会耐心地问一句:“听懂了吗?”等到江妧闷闷地“嗯”一声,他就又匆匆低下头变成慌乱的蔷薇了。
江妧起初只是对他有些朦胧的好感,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些崇拜,并没有所谓的喜欢。她当时还像个没开窍的小孩儿,压根没这个想法。
高二的期末考试结束,恰好轮到江妧和沈云岫做值日。两人一声不吭地把地扫完,把黑板擦好,椅子摆整齐。
“你喜欢夏天吗?”
江妧把扫把放好,转过头望向声源,才发现沈云岫坐在靠窗的桌子上,一束阳光遮盖了他的半张侧脸,少年干净的瞳孔变成神秘的琥珀色,额角细细的汗水沿着下颚流向脖子又钻进纯白的校服。
少年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喜欢。”她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却开始懊恼:怎么这么冲动。
少年盯着她愣愣的脸庞看了两秒,随后低头侧向墙壁,阴影布满了他的脸庞,只见他的肩膀颤抖了几下。
愣愣的江妧愣愣地想了两秒才发现—
他在笑诶。
愣愣的江妧愣愣地反应了两秒—
他在笑我?
她的脸上粘上了和夕阳一样的红。
“为什么喜欢夏天啊?”少年转过头来,脸带笑意的看着她。
“因为…”江妧突然觉得自己好蠢,连喜欢的理由都没有。“可能因为,我的生日在夏天吧?”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是喜欢本身就没有什么理由。”江妧小声地补充。
少年忽然抬起头,片刻地惊讶,开口:“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是…是吗?”江妧的笑颜舒展开了,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气氛开始变得轻松了一点,至少江妧能听得清窗外的蝉鸣了。
“不去海边吗?”少年拨弄着纤长的手指。颇有棱角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样式简单的手表,深棕色的表带。
“啊?”江妧显然没听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江妧同学。”少年从桌子上起身,迈开笔直修长的腿走到江妧面前。光照在他的头顶,把他的头发染成深棕色,江妧这才发现他的瞳孔本就是深棕色的。
“明天下午,可不可以一起去海边。”
江妧感到炽热的呼吸,和—
自己不可控的心跳声。
二十岁的江妧被手机信息吵醒,下意识得看看手表:
凌晨四点。
她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瞥了一眼,
深棕色的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