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林回到五班坐下，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同桌刘钰从习题册中抬头瞥他一眼，“有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给我也高兴高兴呗。”
谭林蹙眉不解地看向她，愣头青一般不明所以，“你怎么知道我高兴？”
刘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再次将目光挪回密密麻麻的练习册，看也不看他。“我不瞎。”
谭林笑而不语，没有反驳，反常得连后面的文宗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打量他。
“兄弟出去一趟怎么就变了？人家都说女人善变我怎么觉得你谭林才是。”
谭林一把将他凑过来的脑袋拍回去，没好气地抱怨，“我心情好你们也有意见？”
齐刷刷的“有”打得他的脸啪啪作响。谭林愤愤地扫视众人一眼，嘚瑟道：“你们这是嫉妒我，我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
众人哂笑，纷纷摇了摇头，他们才懒得和他计较。
夏小小背着书包正要回家，刚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便见谭林脚下生风地朝她跑来。夏小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两步，生怕他刹不住撞到自己。
“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怎么不能来？”他答。
“你来干嘛？”她再问。
“你干嘛我就干嘛。”他嬉皮笑脸。
夏小小懒得和他耗下去转身就往门口走，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谭林悻悻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在夕阳下竟然分外和谐。
光影晃动映衬出两人修长的剪影，交织后分离，分离后再次交织，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夏小小，第一天还适应吗？”
夏小小止步蹙眉回望他，目光和语气一样淡漠，“你说话不必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谭林见自己竟然被嫌弃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即邪邪一笑，“夏小小，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这回声音更大了，明显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惹得前后左右的同学频频侧目。
脸微微发热，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抿着唇眼里划过一丝怒气，转瞬又被她压抑下去。她没再对牛弹琴，只是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离惹是生非之人。
谭林无视众人的打量咧开嘴角，笑得恣意开怀。夏小小不用回头就可以想象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吊儿郎当地将双手插进裤兜。
“我没跑。”她平静从容地盯着水泥地面，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寂静。
谭林不置可否，自顾自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交择校费，你对于上哪个学校不是一直无所谓吗？”
夏小小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因为你在这里。”
熟人让她安心，让她放心，这便是她选择一中唯一的理由。虽然她看似淡定超然，可在她内心深处一直藏着巨大的不安。她害怕面对别人，本能地想要回避，切断与每个人的交集。
可谭林于她而言似乎是不同的，他让她觉得安全。
谭林一滞，没想到夏小小的答案竟如此直白坦率。脸不由地发热，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以平息心头那股翻滚的热浪。
某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情绪渐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青涩稚嫩却又充满希望。
“我？你是因为我才来的？”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说话都略微有些不利索。
夏小小静默地点头，沉静如水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羞怯或难为情。谭林心头的火忽的就被她这般模样浇灭。
“为什么？”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情绪缓缓升起，如沙漠里的一缕炊烟，孤傲耿直。
夏小小驻足扭头看向他。少年面色僵硬，唇角紧紧抿着，一脸严肃认真。夏小小不明白前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人怎么后一秒就如此正儿八经，微微思忖过后方才淡然处之。
“我认识你和你相熟，这还不够？再不然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人人趋之若鹜，我亦不能免俗。”
谭林一听脸色更黑了，难道她选择一中仅仅是因为和他认识比较方便？他们不是朋友吗？
“夏小小，两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过去？难道你就要打算以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过一辈子？”
夏小小默然低垂眼眸，捡起地面上的一片落叶，怔怔地看向他，讷讷道：“你有办法让这片叶子重回枝头吗？”
谭林接过枯黄的落叶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脉络清晰如掌纹，记录着这片落叶一生的浮沉与起落。
他举起落叶面向夕阳，太阳的光辉穿透叶片，一片橙黄，温暖得不像样。心就这样莫名地一软，然后他听见自己问：
“我若是做到了你会振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