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逸外芜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炽热的大地吐着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抬不起头。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那天孟赢三万大军压境，逸外芜回头望去，只见铠甲在日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斑斓如虹，转眼间，却在玄云的照映下，蒙上阴霾。至蜀高耸而破败城墙外，只有望也望不到边的黄沙，纷纷扬扬的沙子迷蒙双眼，凄凄凉凉的天色，
大漠狼烟四起，旌旗招摇，号角声高昂，咚咚咚的战鼓，飘扬着红巾，振奋人心。血色即将吞噬白昼，染红最后一片至蜀的天。”
逸外芜骑着战马，副将不住的恭维她，说得她得意很了，故作谦虚地对他说：“哪里哪里。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不值挂念。“”
燥热的黄沙带着滚烫的风，拂过脸颊，孟赢的弓弩手已蓄势待发，逸外芜不怕惊了天上人，高声语：“至蜀人！现在让你们城中主帅举着白旗投降还来得及！我们也不想打仗，不如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孟赢人不杀俘虏！”
至蜀人不语，终于一人大声：“别做梦了！至蜀人永远不会投降！”
他的话音刚落，逸外芜看见至蜀城墙，走上了一个双手抱琴的人。风又吹起了黄沙，砂砾扑上面，她没有看清。别人说他们是想学古何梁。
‘琤琤。’古琴古朴的声音响彻在至蜀的天空，弹破了血色的天空，如同水一般，红色的墨渐渐散去，天气爽朗，从此万千争斗都缄默。
巍峨似乎高山，广大似乎汪洋。置身杀戮战场，四周残骸遍地。
大雁喈喈，飞沙四起。
逸外芜感到手中长剑柄莫名温热，当时只想提起长剑大杀四方，让血染红黄沙。她身边的士兵浑然不觉，缓缓倒地，陷入了黄沙。
但是渐渐的，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见明黄大堂，天子坐。天子微笑钦点她为上卿，赐绫罗绸缎无数。
当时的黄沙四散，乱如散沙，胡乱飞走，却未曾能使琴音紊乱。
士兵倒下之处，都开出了鲜艳的花朵，她醒来时，才发现身旁已是花团锦簇。但她竟然依然醒来了，不止己方，城中士兵也尽数倒下，至蜀的大门打开了。
琴声未止，却似乎走向尽头，愈来愈慢，带着又是亘古传来的声音，血色如红墨水，重新弥漫在了至蜀的上空。琴师的指尖一拨三徽，却越来越僵硬，大声唱着：
“话杀浑闲说。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百世寻人犹接踵，叹只今两地三人月。写旧恨，向谁瑟。
男儿何用伤离别。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卧百尺、高楼斗绝。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壮士泪，肺肝裂。”
逸外芜的手高高举起，红缨枪的穗子飘着，尖锐的身入琴师的胸口，她吐了一口血，血尽数喷在了古琴上。
就在那时，逸外芜看见了那把熟悉的古琴。伏羲氏，梅花断，六弦琴，背面纹着南郭先生四个字。
但那一剑，她刺在了要渺的心口。
她死了，但曲子没断。她一边吐着血，一边动着指尖。琴音继续传播，流浪，流浪，却仍然有魂灵。她说，那首曲子叫《荼蘼》，但她想为其取名《迎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