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浅鱼么?无稽他们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太阳都要落山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王勉还没来得及开口,老人反而先问了起来,那张干瘪的脸庞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快点回来吧。你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对了,快叫无稽他们一起来吧。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阿爹给你留了酸枣,可好吃了。”
老人颤巍巍地起身,伸开皮包着骨头的手掌,递给王勉几粒发硬的酸枣,忽然他昏暗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老人语气变得冷冽起来,手里的竹杖攥的死死地,气质随之一变,像是一名等待发起最后冲锋的骑士。
“你们是不是想要偷袭师兄他们,有我在这里,你们谁都别想从这里过去。”
王勉眼眶不知为何竟然湿润了起来,于是单膝跪地高声喊道。
“晚辈王勉见过长老。”
愣在原地很久,老人又恢复了原状,一个人落寞地转身坐回枣树下,继续盯着太阳不再出声。
看见老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王勉心中百感交集,想要从老人身上获取破解羊皮古卷秘密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但是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自己究竟该为老人们做些什么。
人间但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若是为人打抱不平,还有个怨家债主可找。可是这种事情他该去找谁?去找那些高高坐在殿堂里的人么?
这根本就不现实。
“尽力而为就好了。至于羊皮古卷的事,只有再做打算了。”
打定主意之后,王勉起身走进屋内,发现老人的居所还算干净。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外,还有一个梨花木做成的书架,应该是老人以前用的。
架子上放着一册册厚重的典籍,大都是一些奇门八卦之类的书籍,几乎没有关于武学修炼的典籍。
想想也是,对于一个武学登峰造极的宗师而言,除了对亲人的眷恋,还有什么值得他在乎。
其中一本封皮由黄铜板通体雕刻而成的书籍引起了王勉的注意,书面上刻着一行行古文,而文字的形式和羊皮古卷的字体相差无二。
翻开书籍,只见在书的扉页上写着大量的批注,从批注来看,书籍主要讲述了一段古老的西域史歌。
史歌是一种记述历史的特殊载体,通常情况下以歌谣的形式流传于人们的口中,代代相传,永不断绝。
如果哪天继承史歌的人群真正的消亡了。
那么这段历史也会伴随尘埃坠入历史的长河,从此销声匿迹。
“天启历,二百三十五年,有大贤者坐化于孔雀古城,死前得见未来一角,并留下预言。预言说天神因人类的无知而震怒,故绝天地通,并将在千年之后降下大恐怖、大劫难。到时洪水将淹没大地,雷霆将龙庭劈倒,五山将永远坠入大海沟,七海将连成一片……”
“天启,这不是一千多年前某个王朝的国号么?历史上天启王朝统治九州长达近四百年,历经二十四位君主,最终因为统治者的昏庸和无能,被新的王朝所取代。
这些都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按照干支纪年法推算,预言的时间早就过一二百年。这些所谓的贤者就是喜欢危言耸听。”
他并不相信这些贤者的说辞。
这些西方的贤者其实和九州街头上看相的风水先生都差不多。
他们善用的说辞就是一些无用的废话,但是听起来还怪像那么回事。
比如说: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影就越是深邃。
如果你不相信神,就不会得到神的庇佑。
这简直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不就是阴影嘛。神是人的信仰和愿力所塑造出来的东西,大家都不信神,世界上又哪来的神?
“借助这些批注,我或许可以试着学习一下这些西域古文。”
王勉这样想到。
接着又到在厨房里看了看,发现米缸已经见底了,底部呈现出一种灰绿色,那么冷的天竟然还发霉了。
水缸里光溜溜的没有一滴水,真的难以想象老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吧,还是从眼前做起。”
从老人屋子里找到水桶和扁担,到山上的泉眼挑了几担水,把老人们的水缸都给灌满。
接着又帮老人们洒扫了一下庭院。最后又到佳肴峰买了几包大米,把米分给那些没有口粮的老人们。
在五老峰上生活的老人们,每月都会有专人来送些物资补给。
但大多数情况下,那些负责分发物资的家伙为了偷懒,总是丢下一些银钱就草草了事。
这些老人腿脚不方便的,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上山来的外峰弟子,让他们能够顺道带些米面粮油。
少年的举动就像是茫茫黑夜里的一束光,暂时点亮了老人的封闭已久的心扉。
起初,那些老人对王勉还抱有些许的敌意,他们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小伙子能够坚持下来。
或许他只是心血来潮。又或许他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有谁会来管他们这群老不死的。
与其抱着天大的希望,然后去迎接那痛苦的现实,倒不如顺其自然,就随他们去吧。
可是少年偏偏就有这样的一种魔力。
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山路上就会响起哒哒的脚步声,老人门前的水缸再也没有干涸过。
只要老人们有什么需求,少年总是第一时间来帮他们完成。
谁家的篱笆倒了,谁家的房子漏水了,谁家的锅坏了,……
但凡只要言语一声,少年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问题解决。
渐渐地老人开始和王勉熟悉起来,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戒备少年。
在少年以身作则的带动下,不少的外峰弟子也都自发加入其中,只要谁闲着无事,就会来五老峰帮帮忙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们大都是出自贫苦人家,心里始终保持着一丝对弱者的同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老人们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他们开始每天盼望着少年们的到来,这也成为了他们平淡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这一日,王勉跟往常一样站在书架前冥思苦想,这本记载西域史歌的书籍实在是太深奥了,就算是旁边有许多批注,还是那么的艰涩难懂。
因为史歌中包含了太多的历史典故、神话传说,还有各种俚语,没有深厚的文化功底,想要读懂书中的内容,简直难于上青天。
“假噶斯啦,俄尔弥留,土鱼…土驴…”
念了几遍,感觉舌头都快打结了,王勉垂头丧气地把书放回原处,按照这种进度,不知到猴年马月能学会这种古语。
“你的念法不对,这种语言发音时,需要把舌尖卷起来,用腹息来说话。”
元庆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槛前,他佝偻着腰拄着竹杖,踱步走进厅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