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别之后又过了四五日。
由于唯一的那点盘缠都送给了那个小妹妹,我变得一无分文。只得借宿到庾敖穀家。与我那穷困破败的住处相比,庾敖穀的住处可以称得上是奢华了:朱红色的门户,高大的门栋,宽阔的庭院中栽种上了各色各样的花卉,池塘中的鱼惬意地游动着,两廊下俱是名人字画(别问我为啥,科技贼发达),仆人在庭院中往来穿梭。
在言谈之间,我了解到庾敖穀近日要出征,据说是要讨伐邹国。
我心中感到奇怪,邹国本是齐国的附属国。有何谈讨伐之说呢?我问庾敖穀原因,庾敖穀本人也不得而知。只有等到到了战场才知道具体的原因。
本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庾敖穀作为孟尝君的上等门客,自然颇受到孟尝君的重视,本身又是军士,出兵打仗是本职。可是不知为何,我却隐隐的感觉到,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
出征的前一天,我们两个人对坐在庭院当中,对着皎洁的明月,两三盏淡酒,四五碟小菜,就此攀谈起来。
“啧,这酒味儿有些淡了,不过瘾啊。”庾敖穀砸了砸嘴,有些抱怨的说。
“嗯。。。。不是我说,你。。。。当真是要去出征?”
“怎么,这能有假?孟尝君亲口对我说的。”
“他没告诉你出征的原因?”
“据说是绝密,连我也不知道。”
“嗯。。。我说老庾,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除了平定国内的一些小叛乱之外,齐国大概有五十多年没打过仗了吧。”
“嗯。。。怎么,担心我?“庾敖穀笑了笑,又缀饮了一口。
"老庾,说句实在话。我觉得这次。。。凶多吉少。。。“
“嘿,你这倒好,我没出征,你给我报丧来了。你放心,要死也是你先死,我活头还长着呢,哈哈。。。来先干了这一杯。”
“也是,我多虑了。来,喝!”
。。。。。。。。。。。。。。
出征当日,我去给庾敖穀送行。
那一天的风很大,大旗发出了飒飒的响声。上面用浓墨写下了斗大的一个“齐”。大旗之下是即将出征的将士们,全都顶盔挂甲,满身的绒装。黑压压的一片,就好像浓稠的墨汁。每个人都持刀引戟,满是肃杀之气。这些人有的乘着车,那是车兵。有的骑着马,是骑兵。由于齐国是平原大国,主要以农业为主,并不出产马匹,但是齐国的经济发达,所以每年可以向其他国家购买马匹。
在大军后面的是此次出征的军士,有的是孟尝君的门客例如庾敖穀,有的则是稷下学宫中的军官,大多都骑着马,也有的人坐着车。在中间的一顶黄罗伞帐下,正是孟尝君。孟尝君穿的是一袭青衫。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孟尝君显得格外严肃。眉头紧皱,目光直视着远方。
“怎么着,怕我死了。来这儿跟我诀别来了?”庾敖穀骑在马上,穿的是戎装,嬉笑着说。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他的诙谐幽默的性格。
“对了,这个给你。”说着庾敖穀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布包来。
“这是。。。。”
“喏,这里头出装的是我府上的节符。有什么麻烦,拿着这个去我府上,找老徐就行,老徐你认识吧。”
“哦,就是你的那个侍卫长吗?你为什么不让老徐跟着你啊?”
“没什么。还有,”说着他又从黄布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这些银子,就当是你欠我的。省着,花,不够的话,再去我府上要。”
“不不不,老庾。。。你这。。”
“得了吧,你哪会都是这样,别给我来这套了。。。拿着吧。”
“这。。。。这"
突然间一个高昂的声音响起:"准备————开拔“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送行的军号队吹起了号角,战鼓与军队的行进声音掺杂在一起,就好像平地中起了惊雷。
“冯谖,我走了。”庾敖穀挥起了长长的马鞭,向我招了招手。驾,驾。扬起一道尘土。
马蹄声响起,军队出发了。
。。。。。。。。。。。。。。。。。
自出征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周。
我像往常一样去酒馆喝酒,在临淄城内闲逛。
时常听到前线传来的消息,说我军每日歼敌数千,占领城池等等。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消息大都出自那些门客,士族。
来自民间的消息却与之截然不同。许多在民间的行商传言称,他们看到这次战争的场景十分惨烈。鲜血染红了大地,许多的尸体横浮在地上,最诡异的是,那些死亡的尸体死后都会化为一缕缕的黑气,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黑色的茧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还会移动,凡是触及到那黑气的东西,只要有生命,皆会被消弥,成为那黑色气体的一部分。
尽管政府极度控制这些传言,但是这些消息依然已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民间传播着。每个人的心中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我的心中也不安不安起来,庾敖穀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禁为他而担心。
再有,临淄城内现在的难民越来越多了。
大多都是像小丽一样逃难过来的,有的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像小丽一样失去了父母。有的是失去子女的老人。我也常常把自己喝酒的钱拿来资助他们,可是毕竟我的能力有限,能够援助的人也很少,于是临淄城中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城内酒馆中那些有钱的世族子弟吃饱喝足,将吃剩的酒肉饭菜一并扔掉。而在城外的道路两旁,却不断有人因饥饿而死去,枯骨随意的堆积在道路两旁,腐烂发臭,遭到鹰鹫狼豺的争食。反差竟然是如此之大!我的心隐隐的作痛,难道这些人就不是人了吗,只是因为生逢乱世,就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吗。。。。
但是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一天下午,我喝了点儿小酒,排解自己心中的愁闷。
走在路上,我努力使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因为我无法忍受,我看到那么多的难民而因为能力所限置之不理。自己的头脑放空,去想美酒,去想音律,去想那些与民众无关的事情,但越是这样,我的头脑反而越加的清醒。。。。。真是痛苦啊。人之哀,莫大于心死!或许,我的心已经死了。
骤然间,我听到在前方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呼救声,那声音夹杂着哭泣,仔细一听,像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由于这几天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哭泣的声音,我几乎要对哭泣感到麻木了,但我对这个声音感到尤为的熟悉。
那是那天那个小女孩,小丽!
我的酒一下子全醒了,急忙向那个声音的方向跑去。
于是我见到了以下的一幕: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小丽依旧是衣衫褴褛,但是脸上多了许多的青痕伤疤,有些伤口还涔涔的向外流着血,她全身缩成一团,用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银子。我第一时间认出:那正是我前几天给小丽的银子!旁边有几个流氓,一边抢夺小丽手中的银子,一边对小丽全打脚踢。小丽只能一边哭着,一边向另外三个人无力哀求:“求求。。。。求求你们别拿走银子,我父亲母亲都死了,如果如果没有他,我我也要死。。。。”
我的怒气一下子升到了顶点,我大吼了一声:“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人忽然停住了,都转头向我看来。
为首的一个人冲我吼道:“怎么着,难道你还想护着他。告诉你小子,这银子我们哥仨今天要定了。这儿不关你的事儿,老子今天给你个面子,你就当没看见,快给我滚。“
给个面子?你们敢欺负这样的小女孩,就不敢动我了?
“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么做,就不怕犯法吗“
“嚄,行啊小子。老子这么多年,干的事多了,就没见过有法!这法,就是为你们设的!对穷鬼毛用也不起!再说了,现在哪儿有什么法与不法的,我看你小子是欠收拾,来给我上!“
我的心被刺痛了,是啊真正的法在哪里呢?现在所谓的“法“,只不过是上层贵族用来吸食人民血液的工具罢了。更可怕的是,我不知何时也成为了其中一员。
“那也不行,你们怎么能。。。“
“真特么废话!“
旁边过来了一个人,对着我的下巴就来了一拳。
我没有练过任何的武功,也不会什么防身之术。因此毫无防备,只觉得下一痛,嗓子眼儿有一股咸咸的味道。像是有什么流出来了,我用手一擦,原来是血!鲜血从我的嘴角层层的渗出来。我的内心有些恐慌,但我并没有因此而让步。
“喂,小子,你是滚是不滚?”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是犯法的,再不住手,我。。我要到刑机处告发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脑袋上又挨了一拳。这一拳打得我头晕目眩,几乎要是我栽倒在地。但我抬头一瞥,只见小丽用焦急的目光望着我。
于是,我勉强支撑着站立起来。
小丽急忙喊道:“哥哥!”
我强忍着下巴和脑袋的剧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尽力气向小丽喊道:“小丽,你快跑,别管我了!”
话还没有说完,拳头就像暴风雨一样袭来。左一拳右一拳的如雨点般打在我身上,我趴在地上,努力用胳膊护住自己,但暴力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我的全身上下就好像被针扎了无数遍,流了满身的鲜血。
小丽忽然冲过来,趴在我的身上。
“小丽,你干什么!”
“呜呜呜,你们别打哥哥了,要打就打我吧!”
小丽,小丽,你快走!这里不干你的事儿!
不,我不走。。。。
话音未落,小丽的身上挨了重重的一拳。
“唔,哥哥,我好累啊。。。"
小丽闭上了眼睛。
“小丽,小丽!”
但小丽没有反应。
我的心中有什么碎了。就连身上的剧痛此时也察觉不到了。望着小丽,我只是呆呆的出神,眼泪不知不觉中从脸旁滑过。只觉得我全身的鲜血似乎都灼烧起来,双目变得通红。
“你你你,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我忽然强忍着剧痛,用手接下了飞向我面门的拳头。
“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你们也忍心这样。。。。真是禽兽。。。不,禽兽不如!”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我用手猛的一推,那人忽然站立不稳,一屁股栽倒在地。
“首先。。。。。哼哼哼,是你对吧,没错,就是你打的小丽那一挙!现在,我十倍奉还给你!'
我狠狠的攥紧了拳头,用尽力气息向那个人的面门打去。
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一拳两拳三拳。。。。不知打了多少拳之后,再抬起我的拳头,那个人的头颅已然化为了一滩肉泥。“
我忽然一转身,另外的两个人双腿一发抖,瘫坐在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你们觉得你们两个逃得掉吗”像死神一样的,我发出了一阵冷笑。
“你们两个,也陪他下地狱吧!”
。。。。。。。。。。。。。。
惟愿杀尽天下恶人,惟愿拯救世间百姓,惟愿守护他的笑容。
我是冯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