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也好困呐。
意识渐渐地沉下去了,像是大海中的溺水者最后的自我挣扎。我努力的睁开双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小华哥哥的身影。是他吗?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海平面的确是上升了,我,也的确沉下去了。
隐隐约约的看到海底似乎有一束光,不知为什么,是本能,还是死亡前的自我挣扎?啊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由自主的向那束光沉下去。
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起初声音不算太大,并且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后来声音逐渐越来大,像是一首曲子。我这时才听清:“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我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这句话原本是出自《诗经?小雅?小弁》中的句子。意思大概是表达了作者对父母和家乡的思念之情。所以后来桑梓便代指了故乡。
可是,令我奇怪的是,我记得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东西啊。那么,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呢?脑海里不断有记忆涌进来,这些是什么?不行,一想到这些我便头痛欲裂。四周的歌声仍在萦绕着我,牵引着我向那光的源头前去。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刹那?抑或永恒?在漫长的等侍中,那光源似乎成了故乡,像是妈妈讲的童话,像是哥哥吹的竹笛,又像是小伙伴们开心的笑容。有着莫大的魔力,引着我向前,再向前。
终于,
到了光源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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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白旭,出生在公元二零二三年四月十五日。字如其人,不知什么原因,我生下来头发就是银白色的,妈妈说我的头发就像皎月覆盖上一层白霜一样。
像大多数孩子一样,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我既不是什么嘴里含着金钥匙的富家大少爷,也不是家里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寒门子弟。父亲是公司的一个小职员,母亲则是一个小学教师。一年下来的收入不算太高但也绝说不上低,起码维持一家的吃穿住行是足够用了,每年也能存下不少的积蓄。
在那之前,我一直过着平凡简单但又幸福的生活。学校里,我的成绩一直平平。一直在班里的中游偏上,但是语文却出奇的好,每次几乎都是年级第一。说来也怪,我的语文天赋大概是从看了第一本古书开始表现出来的。那本书的名字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叫做《世说新语》。大概是我六岁时,我偶然间在爸爸的书房里发现了这本书。本来我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去看一看,没想到里面的生动有趣的故事却吸引了我。我很喜欢看,不到一天就看完了。
奇怪的是,在旁人眼里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言文,在我的眼里就如同白话文那样直白。不需要什么翻译,我凭的就是自己的直觉。然而,这种直觉却如同标准答案一样准确无误。
父母对此感到很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并没有太过于重视。毕竟他们认为,在当今社会,科学技术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于限制我的爱好。只要作业做完,我就可以畅游于古文学的海洋之中。每天夜里,夜深人静之时,打开台灯,在小小的书屋中,照出我的一袭影子,一本古书,那些跨越了百年千年的文字,一股满足感在我的心头萦绕着,久久不去。
从《论语》到《庄子》,从《诗经》到《楚辞》,从《春秋》到《史记》。有时我与飘逸洒脱的李白在月下共酣美酒,畅谈“欲济苍生犹未晚”的远大抱负;(作者按:这句话出自李白的《梁园吟》:。。。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有时与竹林七贤在林间共听《广陵散》,嬉笑怒骂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之类的话语;有时又来到大漠塞北,听金柝传出朔气,看寒光照上铁衣。(作者按:出自北朝民歌《木兰诗》:“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可以说,古代文学已经成了我为唯一的爱好。
我的性格很内向,平时不爱说话。在学校,我属于典型的路人。走路平时总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一到下课,我除了上厕所哪也不去,就从桌洞里掏出一本古书,自顾自地翻看起来。因此,别的同学都以“书痴”来称呼我,我并不以为这是什么蔑称,三国时魏国大将许褚勇猛无比,武艺超群。因而被世人称为“虎痴”。既然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都能被这样称呼,我这个小人物又何必因此而苦恼呢。
因此,我几乎没有朋友,唯一的朋友就是黄晔了。黄晔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的人,与我截然不同。他爱好广泛,音乐,体育,绘画样样都拿得来。我俩从小玩到大,彼此见证了对方的成长,因此几乎无话不谈。每次我遇到伤心的事,都会向他倾诉。有时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他便会伸出援手。可以说,在那之前,黄晔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然而,在那之后,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我十岁那年,父亲在朋友的介绍下炒起了股票。
最开始,父亲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进入这个未知的领域的。可在尝过几次甜头之后,父亲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用房子做了抵押,将一切的精力和财力全都投入到股票上。母亲曾经多次劝我父亲,可是得到的总是敷衍的回答。“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见劝说没有效果,母亲也就放弃了。
但是,金钱的魔力是常人无法抗拒的,它能使天才变成疯子,也能使天使成为魔鬼。
不知从何时起,父亲的性格渐渐变得挑剔起来。一开始只是在一些日常小事上变得挑剔了,但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糟糕。有时因为一件小事,父亲就会恶语相向甚至出手伤人。有一次因为父亲的西服没有及时熨好,他就打了我妈妈一巴掌,并且破口大骂起来。母亲性格素来忍让,以为事情忍一忍就会过去,可是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反而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再后来,他甚至夜不归宿,整日漂泊在外面,也不回家来看一看我和母亲。
突然有一天,他回来了。
然而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像个瘟神一样把一切的不幸和灾难都推到我和母亲身上。
他回来时,蓬头垢面的,像是一个多月没洗澡的样子,眼圈发黑,两眼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地摊上买来的衬衫和一件破牛仔牛仔裤,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四肢疲软,就好像没有骨头的面人一样。
他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连看也没有看我们一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母亲曾经去看过他,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每次得到的却都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和无情的殴打:”臭婆娘,当初你要是能把我劝下来,我能至于破产吗我?今天这个穷样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你还有脸来说我,你怎么不去死呢。。。“
有时他看见卧室里有什么硬的东西,就拿起来冲着妈妈砸去,他看到什么东西不顺眼就会向地下摔直至摔个粉碎。每次妈妈从他的屋里出来时身上都是一道道的伤痕,那些伤痕流着鲜红的血液,像是一条条吐着蛇信的毒蛇。渐渐的凝固成了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在这种情况下母亲衰老的格外快,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已经有五十多了。
疯了,他真的疯了!!!
然而母亲还要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对我展露出笑容,我知道,那笑容背后承受着太多的痛苦。但是年仅十岁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暗地里骂一声“我恨他!“罢了。
有时半夜起来上厕所,走到妈妈的卧室边,总能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哭泣。虽然每次我问妈妈原因时她总会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塘塞我。但是我知道他哭泣的真正原因。
我也很想去安慰妈妈,但是我不敢,我怕被那个男人发现,然后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折磨我。
有时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惊动了他,他就会冲出卧室,先在我的脸上抡上一巴掌,然后像一个疯子一样对冲我骂道:“你走路是不是不长眼啊,谁让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的。和那个臭婊子一个德性,真不是个东西,打你脏了我的手。看来真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了,不长记性的玩意。。。“随后就是一顿痛打。在他的”教育“下,我的身上很快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