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嘉措才悠悠醒来,昨夜实在是太过紧张和劳累,加上脚踝处严重的伤势,虽然昏睡了如此之久,却依旧没有完全解乏,他现在感觉眼皮有千斤之重,喉咙也干得要冒烟,周身酸痛,唯独受伤的右脚没有半点感觉。
他努力抬眼望向昨晚张养浩躺下的位置,如今仅剩下一大片伏倒的青草。“养浩,你在哪里?”嘉措有些担忧地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看到周围没有搏斗的痕迹,可以肯定张养浩是自行离开的,心中稍定。却依旧担心张养浩迷迷糊糊中走入了黑森林深处,那就大为不妙了。
“我在这里!”
嘉措闻声看去,却见张养浩小心翼翼地用宽广的泡桐叶子鞠着一捧水缓步从树林外的草地上走来。
“来。喝点水。”张养浩跪坐在嘉措的面前,将叶子凑到嘉措皲裂的嘴唇边。
“咕嘟、咕嘟。”几口清凉的溪水下肚,嘉措顿时感觉喉头舒畅了几分,郁结在胸口的燥气也稍有平复,终于能够说出话来:“你怎么样,昨晚没有伤着吧?”
看到嘉措已经如此这般,却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伤势,一醒来关心地就是自己,张养浩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眼眶微红,几近梗咽地说道:“我没有事,好好地呢!”
他伸手在嘉措地额头上探了一探,轻声说道:“你的脚伤得很重,身体也有些发烧了,刚刚我帮用草药在额头冷敷了一会也不见好转。现在必须赶紧回部落里去医治。来我背你,我们要抓紧时间了。”说罢便转过身去,示意嘉措上到背上来。
“不,现在不能回去,昨晚的那个阵仗太大了,肯定有很多人找到了你原来的住处知道这事和你有联系,这么贸贸然带我回去寻医,必定要被他们找麻烦的。”嘉措艰难抬了抬身子让自己靠着树干更舒服些,却没有上到张养浩背上的打算。
“你的伤势不能再拖延了,否则这只脚会废掉的。”张养浩再次回过身来,焦急地说道。
“不行,等到晚上在说,趁着天黑你再把我送回家,这样部族里的人才不会发现你。”嘉措摆摆手回绝道。
张养浩看向嘉措的脚踝,整个关节已经肿胀地有原来的三四倍粗,皮肤已经呈紫黑色,内部全是淤血,隐约有溃烂之势。
他鼻头一酸,心头滴血。
“不能再拖了,必须立马回去请族里的大夫治疗。嘉措要是因此成了瘸子以后不能正常走路,自己有何颜面在和他称兄道弟。”张养浩心思一转,便拿定主意。
“好吧,那就听你的,来先把脸洗一洗,刚才我在那边那颗高树上摘了不少浆果,虽然不怎么可口,但只能先凑合着顶顶饿了。”说罢,张养浩将放在一旁的泡桐叶子端给嘉措,示意他自己洗漱一下,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捧青里泛白果子,现今才是夏末时节,想来果子还没有成熟。
嘉措见张养浩不再坚持回去,心下松了口气。右手从叶子鞠出一捧水,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就算是净过面了。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张养浩将一把浆果递到嘉措的嘴边。
“我是脚受伤了,又不是手!”嘉措伸手去接张养浩手里果子。
“客气啥,赶紧吃。”张养浩直接将果子塞到了他的嘴里。
虽然两人平时亲如兄弟,但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很少有的,嘉措不免有些羞赧,但就在他一愣神的刹那,张养浩化掌为指,一下点在了他脖颈处,嘉措顿时目光涣散,昏了过去。
张养浩的这招是在马圈里做活的时候学到的,牧马人专门用来对付桀骜不驯的悍马,狠狠的锤击脖颈处的大动脉能导致大脑供血不足,从而出现短暂性的休克。
若是从前他断然做不到如今这么果断利索,但他现在已入神通,能够轻易的探视嘉措经脉内血液的流转,点击的时候捎带气机阻断血脉,时机和力度把握地刚刚好,一气呵成。
“对不住了,兄弟!”张养浩一把抄起昏迷的嘉措放在自己背上,运起神通,将气力灌注在双腿之上,一下子就奔了出去。
造化是何等奇妙,昨夜是嘉措背着他逃亡,今日清晨已经变成他背着嘉措寻医。
两个人就像草原上随处可见的双生花凭借紧紧缠绕的嫩茎昂扬在这苍茫的北地里,开出红黑两色不一样的花朵。
部落外围那边,格鲁眯着惺忪的眼睛在蹲点。昨天夜里好像出了什么大动静,搅扰地他一夜没睡好,天还没亮又被格图给叫起来,让他守在这里蹲守张养浩。
“麻辣个吧子,格图这龟孙子得了失心疯了,整人整得走火入魔了,姓张的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害得老子在这里喝西北风。”格鲁嘀嘀咕咕地开着嘴炮。
清晨的雾岚伴随着凉飕飕的小风吹过,他紧了紧自己的袄子,深吸口气嗬出一口浓痰,用力的吐在地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忽然间他瞥见一道青色的烟尘从环山山脊上冒出,直直地朝着他这边冲过来。
“这个时点马儿都还在马圈里呢,哪里来如此强劲腿力的宝马,把碧绿的草叶子都踩踏飞扬起来!”格鲁心下疑惑,不由地直起因畏寒而佝偻着的脊背,剧目远眺。
这一看真是让他惊掉了下巴,哪有什么神骏宝马,分明是刚刚被自己诅咒了半晌的臭小子张养浩背着个人朝着部落奔了过来。
看着张养浩奔跑过来,在草地上拖出的一长条泛着黑土色泽的尾迹,格鲁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道:“见鬼了,见鬼了!”
他从来没见到过有人能跑地如此之快,就在几个呼吸间,张养浩就从山脊窜到了离他不到百米距离的下马石碑前。
“这是人的速度吗?况且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张养浩!连不部落里最快的神骏也做不到如此快的冲刺呀!不!不!一定是自己刚才没睡醒眼睛花了!”格鲁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定一定心神。
然而张养浩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让他眼珠子差点都掉了出来,却见他没有丝毫减速的打算,几个踏步迈出,眼看就要一头撞在下马石碑上。他接着冲势,直接微曲膝关节,以脚尖跺地,一下子从三米多高的石碑上跃了过来,轻盈而飘逸,不废吹灰之力,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张养浩虽然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格鲁,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现在内心很是焦虑,急着要帮嘉措找大夫,根本无暇理会这个神头鬼脸看着就可疑的格图狗腿子。
但有时候,你不理狗,狗反而要过来吠上几声。
“小子,你给我站住!”格鲁咽下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却没能掩盖部分发抖的颤音,而且心虚得没有在话里加上脏字。总之,这一声吆喝出来,给人不像是阻拦更多地像是在祈求。
当他把话说来,张养浩已经从他身边掠过,超出了几个身位。张养浩闻言转过头来盯着格鲁,眼瞳微缩,目光如一道实质地电流刺了过去,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字“滚!”
格鲁被张养浩这种凶神恶煞的气势震得一哆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更不用说上前阻挠了,眼巴巴的目送着张养浩绝尘而去。
“真是夭寿了,这臭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猛。”见张养浩远去,格鲁才敢从地上站起来,回想刚刚他那双乌黑深邃带着寒光的眸子里的凶狠,比草原上狡诈残忍的野狼也不遑多让。
格鲁心里更是惊跳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愤恨,“不行,赶紧去找格图,只能让他出头治一治他的嚣张气焰了。”格鲁像夹着尾巴的老鼠灰溜溜地遁向格图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