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翻山越岭了近八个小时,都看见国界碑了,露蓠心中疑惑更深,这帮人竟然还没有停下,他们沿着边境线横向继续前行。
照理说边境上都有人把守,不过这大西南山高林密,边境线又长,人员巡查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看样子阎少陵他们是要去钻空子了。
一番跋涉之后,终于在晚上十点多在一处山坳里停了下来,荒山野岭的地方,他们似乎也没有要安营扎寨的打算,除了几个人端着枪在四周围戒备,其他人都围坐在一棵大树下,不敢生火,只开了几盏昏黄的小灯照明,阎少陵双手枕头躺在地上,嘴里咬着根草杆,很放松地望着天。
隋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也跟着躺下,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手机一直没信号,这破地方真他奶奶的与世隔绝了,这两天可把人闷死了,嘴里都淡出鸟了。”
队伍里一个胖子挨着隋杰坐下问:“老板,怎么非得把时间定得那么晚,你看我们这边这么费劲地过来都提早这么多,那边应该比我们容易吧。”
“谁他妈知道老花怎么想的,估计就是个怂包,怕时间早了被人发现,每次都要等半夜,妈的,也不想想大晚上的谁没事往这深山老林里钻,有鬼都比有人的可能性大!”隋杰也有些抱怨。
这下可以确定,他们是来跟人做交易的,离金三角那么近,极有可能是运毒。阎少陵竟然是个毒贩,那么徐琳琳失踪,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被灭了口呢?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露蓠开始思索接下来自己该怎样应对,疏荼和千岁都不在身边,她一人也不敢贸贸然行动。
她原是来找人的,跟到这儿却发现了与之不相干却又重大的秘密,该做什么呢?
报警?这里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冲出去阻止罪案发生?对方十几人全配着枪,自己虽是僵尸,可也是半个活人,如果对方瞄准她火力全开,绝对会被射成一堆碎肉,喝再多血也没用了。
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唯有静观其变。
今晚又是月圆夜,好在露蓠一路上已经抓了些小动物进食,所以此刻明月当空,也没有尸性大发,只是体内微有些冲动,不过可以压制住。
她仰面躺在地上吸食着皎洁的月光,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吸人血的情节,最终还是触碰到了一直避讳的底线,她也许再也回不去了。闭上眼,静静地回忆这一路走来的一幕幕,感觉既神奇又悲哀。
远处传来许多脚步声,她赶紧翻身抬头,一帮头戴照明灯的人朝着阎少陵他们去了,除了打头的一个,剩下的都是两两前后抬着个大箱子,箱子上绑的麻绳分别被前后两人挎在肩上,显然这就是要接头的人了。
隋杰一看到带队的老花,赶紧起身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辛苦了,花老大,兄弟们来得真准时啊!”
老花摆摆手,“你们才辛苦啊,这地方过来不容易,我知道,久等啦!”他偏头看到隋杰身后的阎少陵,忙松开手过去打招呼,“小阎君也来啦,真是辛苦了,让您久等了。”
阎少陵略点了点下巴,“别耽误时间,看货吧。”
老花连忙冲身后的手下用泰语喊了句话,十几人就通通卸下箱子,待阎少陵过去,他们便一个一个撬开盖子。
阎少陵揭开表层的泡沫,拿出一支枪检验,问题倒是没有,就是没装子弹。他转身看向老花,老花知道他的意思忙开口解释:“小阎君放心,子弹都单放在一个地方,泰国佬这边的规矩就是枪弹分开。”
这是这边的老规矩,双方交易时都怕对方黑吃黑,直接拿货开火,所以都是枪弹分开装。
阎少陵随机地抽检了几支枪后,冲隋杰点了点头,后者赶紧招呼兄弟们上前,把每个箱子都大致地检查了一遍,没问题便开始快速封箱。
隋杰在一旁揽住老花正要打趣几句,突然几声闷响传来,就看见唰唰唰几人中枪倒地,场面瞬间混乱,所有人都掏出枪四下地张望。
他们在明处,一片平地没什么可以躲避隐藏,对方在暗,隐匿在周围的高地里不见踪影,只有子弹横飞。
对方的枪全装了消音器,可是他们没有,慌乱之下一些人对着山林开始胡乱放枪,巨大的枪声在山林间回荡,阎少陵骂了句脏话,怒喊道:“都他妈赶紧熄灯,别乱开枪了,还想把官兵引来吗?快撤,往山上撤!”
其他人有的反应过来,一边往树丛里跑,一边关掉照明的灯和手电,混乱中没人再去管还扔在地上的货。
隋杰根本没听清阎少陵的话,亮着个灯抱头乱窜,边跑边骂:“哎呦哎呦,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呦,活腻歪了来抢货,别他妈让我抓到你们!”
暗中的人估计听了骂声,瞄准隋杰照腿来了一枪,他一下子扑倒在地,这货“哇”的一声就干嚎起来:“救命啊,我中枪啦,谁来扶我一把啊,哎呦哎呦,谁他妈打的我啊!”
阎少陵冲了过来一把揪起他架着往山上冲,没跑几步,就闷哼了一声,隋杰方了,忙问:“小阎君,你也中枪了?”
阎少陵咬牙:“没事,赶紧跑。”
刚迈出一步,隋杰就感觉到阎少陵又震了一下,这次直接被带着扑倒在地。他赶紧摸索着阎少陵的身体,双手触及一片黏湿,这么多血,他一下子惊慌到不行,小阎君都中枪了,其他人死的死,跑的跑,这下完了。
谁知倒地的阎少陵推了他一把:“你赶紧跑,我殿后。”
隋杰没想到此刻竟然患难见真情,一时哽咽道:“小阎君,你……”
阎少陵喘着气不耐地吼:“快走!”
模糊的月光下隋杰也看不清阎少陵的伤势,可是中了两枪,浑身是血,估计也悬了,他咬咬牙挣扎着起身,“小阎君,你保重,一定要坚持住,我,我会找人回来救你的。”说罢拖着条伤腿玩命地往山上跑去。
阎少陵嘲讽地笑了笑,不顾仍在扫射横飞的子弹,艰难地支起身,刚要爬起来,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猛地一阵晕眩,再反应过来时竟已被一个人扛在了背上。
他瞬间心惊,只感觉身下之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穿梭在林间,避过了子弹和各种障碍物,跳跃飞奔,丝毫不因背上负人而受影响,妈的,不会是遇上野人了吧,难道要把我抢去当压寨夫人?
正挣扎着,“野人”开了口:“别乱动,阎少陵,你可得给我撑住了,暂时别死。”
声音有些熟悉,还是女声,他恍然想起,是她,寻找徐琳琳的那个私家侦探,露蓠。
其实露蓠在看到阎少陵验枪的时候就震惊了,本以为他是贩毒,没想到玩得更大,竟然是走私军火。真没看出那么个美人干的是这么凶险的事,看来千岁说得没错,越美丽的东西,毒性越大。
更让露蓠震惊的是接下来的枪战,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竟然还埋伏了一帮人,估计他们早到很久了,一直隐藏得很好,而自己忙着“拜月”完全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电影中的黑吃黑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上演,真是开了眼界,枪声中混杂着血气让身体沸腾起来,在看到阎少陵中枪后,她便不再旁观,立刻现身相救,因为阎少陵还不能死,还得靠他找徐琳琳呢。
此刻在这里听到露蓠的声音,没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了,阎少陵难以置信地顺着露蓠的肩膀往下摸,无意中触到一片起伏的“禁地”,“喂喂喂,手给我拿开,耍流氓呢!”露蓠僵着身体大叫。
真的是她,那个身形并不强壮的丫头竟然在这里,而且现在还驮着他在山里如履平地般飞速逃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疏荼与露蓠分开后,急匆匆地飞去了京都,通过多方牵线,见到了日本最有名的阴阳师家族现任继承人安培昌吉,终于在他手里查阅了当年从大唐传至东瀛的一本道士手记,上面部分记载了道教追求长生的一些传说,其中“借尸还魂”那一条正是他想求证的。
可惜,这道士也只是道听途说,所记载的内容并不多,只有“施歧术,通神气,魂魄毕具,僵乃活”一句话,而这句话让他想起一个听过无数遍的名字——骆定之,也让他想到一个人——千岁。
回到傣州,已是晚上,疏荼去了青旅没找到露蓠,打电话也不通,最后在千岁那里知道了“不夜天”的线索,便也找了过去。
在“不夜天”坐了一晚上,一无所获,凌晨时分,夜场也散了,他只好先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下。
停车场里刚启动车,副驾驶的门就被猛地打开,一个女人迅速地坐了进来,不,应该说是迅速藏了进来,她关上门,就蹲在了座位下,一脸慌张地冲着疏荼低声说:“先生,有色狼跟踪我,你能带我出去吗?”
他打量了下这个衣着清凉、发丝凌乱、缩成一团的女人,又看向后视镜,果然有个男人在后方拐角的车辆间转来转去,鬼鬼祟祟地到处张望。
锁上四个车门和车窗,他淡淡地问了句:“需要报警吗?”
“不用,麻烦你带我出去就行了。”女人靠着车门,跪趴在座椅上,动都不敢动。
疏荼不再说话,开着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只在经过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偏头向外看了一眼。
驶出一个十字路口后,他才出声问:“去哪儿?”
“谢谢你,我在这附近下车就行了。”女人坐到座椅上,擦了擦额头的汗,冲他感激地笑了下。
他并没有停车,“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还是送佛送到西吧,去哪儿?”
女人观察着他,内心斟酌了下说:“那麻烦你送我去景亮路口吧。”
一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到了地方,疏荼把后座的西装外套递给了女人,“夜深,还是该多加件衣服。”
女人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低胸超短裙,又看向疏荼,他双眼温润,没有一丝冒犯,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然后顺从地接过衣服穿在了身上。
下了车,她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关门,疏荼看着她问:“还有事?”
“额,先生,我叫阿什丽,你叫什么名字?衣服我该怎么还给你?”她有点不敢直视疏荼的眼睛了,快速地瞧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疏荼微笑了下,“不用还了,赶紧回家吧,再见。”
“哦……那再见,谢谢你。”她有些失落地关上了门。
开出了一段距离,后视镜里阿什丽仍站在原地眺望着,他面无表情地移回视线,把车子拐进另一条路停下,从车门槽里拿出一个小型探测器,从副驾驶的地上一直扫到座位和车门上,没有警报声响起。他挑眉,有些惊讶,将探测器检查了一番,又重新仔细扫了一遍,仍是没有动静,忽然就自嘲地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重新启动车子快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