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荼跟在后面一路无言,不过心里却已肯定这个所谓的私家侦探有古怪。没走一会儿就隐约瞧见前方躺着个人,旁边站着个男人。越走近,越觉得怪异,这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长得很俊秀,但是脸色有些异常,披着一头长发,穿着一身古装,看上去很是阴冷。这个人……难道是!疏荼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不敢相信,但心下开始有些颤抖。
他盯着千岁追上露蓠问:“这人是谁?”
露蓠心虚地瞟了疏荼一眼,梗着脖子道:“我同事,喜欢古风cosplay,所以,嗯……就这打扮。”
“有意思。”疏荼笑了笑。
露蓠翻了个白眼,快走了几步。
千岁早看到了跟着露蓠一起的陌生男子,静静地望着他们走近,始终没有出声询问,露蓠看不出两人的反应,便率先开了口:“千岁,这位先生之前跟我住同一个客栈,没想到,刚出去碰巧又遇见了。”
千岁没话说,只是微点了下头。
疏荼快速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尸,便收回视线走向千岁伸出手,“你好,千先生,我叫疏荼,幸会。”千岁毫无表情地看了眼他的手,没有进一步表示。
见千岁没有动作,疏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很自然地收回手。
面对疏荼的礼仪手,千岁无动于衷,并非是高傲,而是他不懂得现代握手礼,不过他见疏荼的第一眼,就对其有种模糊的、感觉不太好的熟悉,可他们并不认识啊,想了又想,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遵从第一感觉,决定给这人一个下马威。
他背着双手,冷冷地出声,“疏先生怎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
疏荼嘴角扯了扯看向露蓠,“我来露营,不算奇怪吧。”
“呵呵,不奇怪不奇怪。”露蓠干笑了两声。
千岁不高兴她的帮腔,斜睨她阴阴地问:“不奇怪吗?”
露蓠扶额回避弱弱道:“嗯,好像也有那么点儿奇怪。”
疏荼哼笑一声,生硬地转了话题,“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千先生这个姓氏,还是第一次听到,是中国的古姓氏吗?”
千岁故作仪态地侧过身,略仰起头,慢条斯理地开口,“千姓源于仇池国君主杨氏,属于以迁居地名为氏,有很强的地域性,疏先生非当地人未有耳闻实属正常。不知疏先生的疏姓是王舒保作的舒还是彼疏斯粺的疏?”
疏荼挑高眉道:“后者。”
千岁故作惊讶地打了个响指,“啊,原来是糙米兄!”见疏荼皱眉,他咧嘴笑道,“哈哈,玩笑话,见谅,见谅,小疏郎的荼字可是神荼的荼?”
疏荼盯着他又答:“是。”
“嗯——荼,苦菜也,小疏郎的姓名里又是糙米又是苦菜,日子过得很疾苦吗?”他转头斜眼瞧着疏荼坏笑。
疏荼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露蓠讪笑着抢言,“欸,千岁这人就是爱开玩笑,这笑话讲得真够冷的,呵呵,疏先生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先出山再说吧。”说罢指指地上的女尸,“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尸,你检查检查?”
疏荼看了露蓠一眼,点点头,走到女尸旁蹲下查看。露蓠趁机凑近千岁低声道:“先撩者贱啊,人家有礼有节的,你别主动拉仇恨。”
千岁冷笑,“这人不简单,我闻着有些熟悉。”
露蓠懒得理他,心想,你怎么跟狗似的,老是喜欢闻东西。
“这几天气温很高,这女尸非但没有腐烂,反而到现在还处在尸僵状态。”他转头探究地看向二人,“二位不觉得奇怪吗?”
“额,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估计是那胖道士搞的鬼,弄了防腐的什么东西,哎,别在这研究了,我还得赶紧把女尸送回去交给她父母呢。”露蓠心虚催促。
疏荼掰开女尸的嘴看了看,便起身,很轻松地将女尸抓起抗在了肩上,“走吧。”
露蓠跟在后面夸张地鼓掌,“啧啧啧,疏先生真是仗义啊,瞧这身手多利索!如此助人为乐,真的是社会主义当代好儿郎啊!”千岁不出声,似笑非笑地走在她身边,她放慢脚步悄声问,“那个昏迷的女孩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她从哪来,本座就把她送哪去了。”千岁故作高深地回答。
露蓠惊疑地瞅着他,“你不会一口把她吞了吧?”
千岁也惊疑地瞅着她,“你的脑子不会被僵尸吞了吧?”
露蓠用胳膊肘顶顶他,“出去以后咱们还得互相照应,你最起码得表示下诚意吧,别藏着掖着啊。”
他勾起嘴角,“我使了个障眼法,那小丫头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呢。”
露蓠一听急了,“我靠,你让一个小姑娘留这山里,这跟吞了她有什么区别,不行,我得回去。”
千岁伸手拦住她低声道:“放心,我给她下了护身咒,她醒了之后自会知道从哪儿来该会回哪儿去。”
“算你这老僵尸还有点人性。”露蓠嘀咕了一声。
“人性?呵呵,本座做了千年的僵尸,什么是人性?”千岁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露蓠听出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偷偷瞟了瞟,山风吹过带起发丝,贴在了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了一丝苍凉。
“抱歉,我……”她诚恳道歉,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岁并不理会,高昂着头,快走了几步,不再与她同行。
本打算让千岁带着女尸坐自己的车,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理她,头也不回地上了疏荼的车,露蓠无奈地开车紧随其后。
一路她都在担忧,这久未涉世的老僵尸头一次坐车会不会有异常啊,虽然他上次出山应该是见过点世面了,可万一疏荼跟他聊天呢,要是聊点诗词歌赋历史哲学,估计还能应付,如果聊什么时事新闻或者cosplay,就……
操心了一路,到了市区,停车加油的时候,露蓠赶紧上前查看,发现两人均面无异色,趁疏荼去付钱的时候悄声问千岁:“你们聊什么了,没让他起疑吧?”
千岁也不看她,反问:“本座一直闭目养神,聊什么?”
“哦,哈哈,那没事了。”这老东西还有点头脑,知道言多必失,索性装睡不给疏荼试探的机会,露蓠放下心来。
将女尸归还给她的父母,又以偷尸配**的谎言应付过警察之后,露蓠就想着该跟疏荼分道扬镳了。可这厮非说自己从小就对侦探社感兴趣,很想去她那儿做客参观参观,还没来得及拒绝,千岁竟然快她一步一口应承了,这老僵尸……露蓠咬着牙狠瞅了他一眼,无奈摔门上车前方带路,千岁又坐上疏荼的车跟在后面。
“疏小郎似乎对露蓠很有兴趣,莫不是喜欢上她了?”千岁这回不再装睡。
疏荼神情淡然,“千先生说笑了,我与露侦探就见了两面,实在谈不上喜欢啊。”
“哦,这么说疏小郎对露蓠没兴趣?”
“呵呵,相比之下,我对先生更感兴趣。”
“我?大家都是男人,作何对我有兴趣,莫不是你有断袖之癖?”
“呵呵,千先生想多了,观先生言行实在不像是当代人,尤其这身打扮,露侦探说先生是cosplay,我却看着不像。”
千岁哪知道啥play,不过他也不傻,顺着话道:“我向来崇尚魏晋风骨,自然言行打扮多有效仿,不过是东施效颦,让疏小郎见笑了。”
“身为私家侦探,那平日定是多与人打交道,先生竟为仿效魏晋风骨如此打扮,外人看来实在有些怪异吧。”
“哈哈,如今世道,汉人都已与异邦和谐交融,华夏之地万象更新,何人还会审美如此狭隘?我有此打扮不过是一种复古,没什么不能接受吧。疏小郎自国外回来,突见之下才觉怪异,习惯就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太极,不觉间已到了郊区一所老旧的两层小楼前,下了车抬眼便看见大门上挂着一个大牌匾,上面写着五个字“尸家侦探社”。
进门正对的墙上挂着几面锦旗,偌大的客厅很是空荡宽敞,一侧凌乱地摆着两张旧办公桌,只有一张办公桌上放着电脑,另一张办公桌上只有一个插满笔的笔筒和一本摊开着的书。
客厅另一侧放置了一张大理石茶几和几把老式的竹椅子,地上随处可见杂乱的书籍纸张,整个办公环境就是脏乱差的代表。
疏荼皱着眉对千岁说:“看先生应是雅净之人,怎么工作室如此……”
千岁也是头一次见,目光所到之处全是灰尘,他一脸嫌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放年假,很久没过来了,我一人忙于工作也没时间收拾。”露蓠懒得多解释,指了指厅侧的椅子,“两位请便,我去烧点水。”转身拿了倒在地上的烧水壶,扭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一扇小门,门内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待她上了二楼,疏荼赶紧掏出两张湿巾,递给千岁一张,两人心照不宣开始狠狠地埋头擦椅子。
露蓠拿着三瓶矿泉水下来时,两人也刚坐下,“水还没开,暂时无茶招待,先喝这个。”递过水,她就仰头牛饮,很快就一气喝光了一瓶水。另两人斯文地抿了一口水便放下了,同时望向她,她不在意地抹了把嘴,随手扔了瓶子脱下外套,单着紧身背心就往满是灰尘的办公椅上一坐。
这才看向疏荼,“疏先生,我这侦探社你也看到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你失望了吧。”
疏荼打量四周问:“为什么叫尸家侦探?”
“因为我,我们只接跟尸体有关的生意。”
“比如……”
“比如寻尸,尸检。”
“尸检不是法医做的事吗?”
“有些东西见不得光,不能让外界知道,不能有公安介入,自然就是我出马,我这尸检和法医也不一样。”
“什么东西见不得光?怎么不一样?”
“抱歉,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私家侦探,为客人保密我才有生意做,而且我的专业技术也是绝密。”
“楼上是什么?”
“我住的地方,工作生活都在这栋楼里。”
疏荼目光转向千岁,“千先生也住在楼上?”
“啊,他以前租住在外面,但是最近房东收回房子,所以他要搬过来住,正好楼上有空余房间,收拾一下,今天就能住下。”露蓠抢言道。
“那我上去看看我的房间。”千岁一听,立马兴奋地往楼上去。
“那我就一道参观一下吧。”疏荼也不客气地要跟上去。
“喂喂喂……”露蓠想起身阻拦已晚,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人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