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胖子家,阎少陵把线索都发给了Richard,很快便收到回复,“辛丑、癸巳、丁酉、乙卯”是一个纯阴的八字命格,那个图案则类似道家的一种赶尸符,
他对玄之又玄的东西了解甚少,过去的近三十年,除了看过印尼大巫的控尸表演,唯一接触到的就是露蓠这个特殊存在了。以前从未发现阎承山有沾这类东西,如今是怎么了,什么命格,什么赶尸,好像跟他混的所有行当都不搭嘎,真是他所为吗,泰国的酒池肉林全是迷惑人的假象?
想到此,阎少陵在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发出了一条信息:“老家伙最近有什么动静?”
约莫过了一刻钟,手机收到回信:“没什么异常,今天刚从芭提雅回来,他在那边安置了一个16岁的新欢,还养了四只很凶的比特犬。”
养狗?这不是阎承山干的事,绝不是,之前听姑姑提到过,阎承山的腿上有一个伤疤,他亲口所说是狗咬的,后来阎少陵也注意到,每次在欧洲参加打猎活动时,只有阎承山不带猎犬,而且与其他人的猎犬都保持着距离,虽未表露,但阎少陵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一丝紧张,可以肯定他是怕狗的,只是鲜有人知。
阎承山一直对狗有心理阴影,大半辈子都没克服的障碍,不可能现在突然转变如此大,连小泰迪都不敢触碰的人,怎么可能去养危险系数高的比特犬,除非,他不是阎承山。
在岛上转了一圈,阎少陵发现了一处不对劲,这里几乎每隔几户人家,就会有一座宗祠,有的地方甚至每家后面都有一座宗祠,修得像义庄一样的宗祠。国内外,但凡有华人的地方,很多都有修家族宗祠的习俗,他自问见过不少,也了解一些宗祠的讲究。
首先选址要看风水。修宗祠的目的是为供奉祖先护荫子嗣,所以华人都认为宗祠的风水是影响宗族兴旺的关键。选址一定要注意龙脉和生气来源,建筑祠堂前都会请风水师先察看地形,观其山川走势、“龙”、“局”、“水”等情况,审其阴阳凝聚、南北朝向,精心选择一块“风水宝地”。
其次四周环境要有群峰屏列,前有门户把守,左右护卫,后有背山所倚的地貌,讲究山明水秀,地灵人杰,以求文运亨达,人丁两兴。
此外,祠堂建筑的组织和布局也是有规制的,规模大小可不同,但总体布局有共同之处,大体上可分为门前广场、戏台、大门、围墙、天井、享堂、拜堂、寝堂、辅助用房等几个部分,当然这是根据其家族的经济实力而定。
但即使条件再有限,祠堂也会有大门和四周高墙围合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进门一天井,一间享堂。整个明堂要宽大方正,水口收藏,左右互衬,四势匀和,讲究的是阴阳相济、虚实相生、刚柔互补、方圆相胜。
而岛上的这些宗祠,先不说数量多的不合逻辑,单是样子就有些古怪,全是一模一样的黑瓦白墙,没有任何装饰,大喇喇一间房,没有围墙,直面一切,迎门之上挂着一块匾额,刻有“宗祠”二字,侧檐角下挂着一个陈旧的“奠”字白灯笼。
阎少陵不懂什么寻踪点穴,可这些宗祠,饶是他看来也觉得建的有些随意,更重要的是有些阴郁,没有宗祠该有的神圣,反而怎么看都有些不舒服,只有恐怖电影里的义庄才会给人这种感觉。
说不上为什么,他有种一探究竟的冲动,他想知道这透着诡异的宗祠里是什么样子。刚走近没几步,背后传来一声“你谁啊,跑我们宗祠这儿干什么的!”
回首,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斜倚在墙边,正在点一支烟,眼神不太友善。
“你好,我是游客,随便看看。”阎少陵转过身,摘下墨镜,微微一笑。
“我靠。”黄毛刚咬在唇边的烟掉在了地上,他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阎少陵的脸,“你,你男的女的。”他从头到脚把阎少陵打量了一遍,这身形、这打扮、这声音分明是个男人,可男人哪会长成这副妖孽模样,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灰色连帽衫,依然好看的乍眼。
对于这种情景,阎少陵应该习以为常了,他走到黄毛面前,掏出一包烟伸过去,认真地说:“我是男人,如假包换。”
黄毛看着走到眼前的美人儿,突然有些紧张,他慌乱地左右瞟了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双手无意识地摩擦着两边衣角,见着递过来的烟,恍惚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抽出了一支。
凑过来点烟的打火机,十分的别致,他只扫了一眼,顿时眼珠子就要蹦出来了,双手一下子抓住阎少陵的手腕,大喊了一声“007!”
阎少陵伸手接住再次从他嘴里掉落的烟,点点他的手,说:“兄弟,男男授受不清,好放开了喔。”
黄毛松开手,但面容依然很激动,他两根食指指着阎少陵手里的火机晃动,“这是不是都彭那个很贵的007系列打火机,要好几万呐,是不是,是不是。”
阎少陵轻笑着把打火机扔给他,“贵有什么用,还不是拿来点火的。”说着他把手里的烟塞到黄毛嘴里,示意他点火。
黄毛仿佛捧着一个国宝,竟有些不敢用它点烟,他觉得站在这个美人儿面前,自己矮了十八个层级,“哥,你从哪儿来的,贵姓啊。”刚刚还盛气凌人,这会儿只剩下讨好了。
“姓林,刚回国。你怎么称呼啊,兄弟。”阎少陵拿过打火机,要帮他把烟点上。
黄毛受宠若惊,赶紧主动伸着脖子凑近火苗,他吸了一口烟后,缩回脖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说:“大家都叫我黄毛,哥,你这烟也是好烟啊,我都没抽过。”
“送你了。”阎少陵掏出整包烟扔给他。
黄毛接过,喜不自胜,拿到鼻下闻了闻,“啧啧”两声,姿态变得更卑微了,对着阎少陵点头哈腰的道谢,就差跪下来擦鞋了。
“兄弟,跟你打听下,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宗祠?我是研究建筑的,对这种传统建筑文化很感兴趣。”
“嗨,我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跟其他地方的家族式宗祠比不了,人家那相当于神庙,我们这相当于土坟。”
“土坟,这话怎么讲?”阎少陵追问。
“你有所不知,我们的宗祠里供奉的可不是牌位。”黄毛突然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一只手挡在嘴侧,凑近说,“里面是死人。”
阎少陵眼尾挑了挑,问:“你们不兴土葬?我在墨西哥,见过那里的人是把墓地建在地上,你们也是?”
黄毛一脸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很多外地人到我们这儿听说这个都一惊一乍的,哥,你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啊。”
“在华人地区还从未听说过,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风俗习惯?”
“这就说来话长了,咱找个地方坐吧,我给你细细道来。”
黄毛把阎少陵带回家,倒了两杯茶,自己先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不等阎少陵问,在沙发上盘腿摆了个老太太拉家常的惯用姿态,开口讲起来:“听老一辈的说啊,我们这里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土葬的,只是出了事,才改了这丧葬习惯。诶,你肯定要问出了什么事,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的,不过,哥,咱们关系这么好,我肯定告诉你,就怕说出来,你不信。”
阎少陵喝了口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话说清末民初之时,我们这里发生过一次地震,当时山体坍塌,露出了一具棺材,一具大头朝下竖着埋在土里的棺材,你说诡不诡异。更诡异的是,好奇的村民把这具棺材挖出来后,发现它外身刻满了红色符文,而且比一般棺材要窄要长,据说有足足三丈长,多邪啊,这要是我在场,绝对让人赶紧放回去。”
“可惜啊,那帮倒霉玩意儿,一个个都是没文化胆很大,他们把棺材给打开了,啧啧啧,你说说是不是闲得蛋疼找死玩呢。棺材里,没装死人,装的是一具龙骨,啧啧啧,龙骨啊,就是能呼风唤雨,被哪吒抽筋拔骨的那种龙,好家伙,所有人都惊呆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作死的玩意儿带的头,所有人一哄而上抢龙骨,好好的一副神兽骸骨啊,渣都不剩了,那棺材也被弃在了草丛里。接下来的几天,天地变色,岛上从早到晚都阴云密布,不出太阳,也不下雨,就是闷,空气中都有一种闷臭的怪味,这是啥,这是要出事的征兆!”
黄毛讲的兴起,嘴角都积满了白沫,他连倒两杯水喝完,方又开口:“又过了一段时间,岛上就出现了异常,有人半夜听到撞门声、脚步声,有人发现自家的鸡鸭、牛羊被咬死了,还有人走夜路听到祖坟里有指甲刨木板的响动……渗人吧,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来了,有一户人家被灭门了,整整十多口人,全部死了,据说身上的血都被吸干了。”
“这下子,人心惶惶啊,大家都怕了,赶紧地集体出资,去外面请了位高人回来。要不怎么说是高人呢,带着个小徒弟的白胡子老头,一上岛就说此地很凶,尸气浓重,查看过尸体后,他断定是僵尸所为。
“怎么会突然有僵尸呢,他带人寻上山,待看到那被挖出的龙骨棺穴后,老先生眉头一皱,指着在场的村民破口大骂‘呔,尔等愚昧山民,竟敢妄动先人留下的风水阵,哇呀呀呀呀,尔等小命休矣,小命休矣啊!’”
黄毛讲的兴起,手舞足蹈、吐沫横飞,阎少陵无奈地抹了把脸,打断道:“那个,兄弟,兄弟,别激动,听我说,你坐着讲就好,不用加4D特效,太耗体力,没必要,我完全有足够的脑力去想象当时的画面,真的。”
“嘿嘿,好,好。”黄毛讪笑着坐下接着说,“这个,白胡子老头说我们这个岛啊,是天然的飞沙养尸地,凡是尸体埋入,受穴气影响,容易化僵,若再吸收天地精华,便会修成行尸,破棺而出,为祸人间。”
“村民们发现的龙骨墓穴,其实是一个风水阵,根据棺木判断,应是千年前的一个超级高人设的,他选址正正好选在了整个岛精气、地脉交汇的穴眼处,摆下的阵法叫做潜龙破穴,此阵可以扰乱气场,阻止新尸化僵,而已经化僵的,也能被封禁住。”
“现在倒好,一群愚民把阵法毁了。民初那会儿,高能之士已经没几个了,龙骨更是无处可寻,白胡子老头懂得多,修为却不咋地,同样的阵法他是设不了了,只能用最蠢的办法,点出所有问题墓穴,然后烧尸,同时他告诫村民,再有人往生,要么火葬,要么等二十年再土葬,所以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