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阎少陵用黄毛家的三轮车驮着Tony梁出了门,进山之后,他揭了符纸,让Tony梁自由活动。
岛上关于风水地气的传说也许是真的,自从被揭了封禁,这头笨拙的僵尸便开始在山中暴走,看似像无头苍蝇一样没个方向,可从它越来越兴奋的状态来看,肯定有什么磁场在牵引着它。
眼见着它的行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狂躁,一直跟在后面的阎少陵快步走了上去,还未近身,Tony梁猛然转头对他大吼了一声,面容狰狞,脸色发青,双手张开呈爪状,看上去很吓人。
“啊!呃啊……”拉风箱一样的吼叫声持续不断,Tony梁死盯着阎少陵,并围着他慢慢转起来,这动态有点像野兽在驱赶、警示同类。
阎少陵双手握拳,脚步微动,双眼冷冷地看着它,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它却突然掉头跑了。他赶紧追上去,大概跑了一里地,才停下来,前方Tony梁正蹲在地上双手抓着一只肥硕的竹鼠在啃咬,它见阎少陵靠近,松开嘴上的食物,怒目圆瞪、龇牙低吠,似乎在威吓他,阎少陵明白它想吃独食,便不再上前。
一只竹鼠被啃咬得稀巴烂,Tony梁满脸鲜血地扔掉猎物站起身,继续往前走,鼻子不断地嗅着四周的气味,它在寻找下一个食物,像它这种低阶行尸一旦开了荤,对于鲜血地渴望是无穷无尽的,根本不知道饱。
任由它这么下去,肯定会控制不住,阎少陵掏出符纸藏在衣袖里,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对着Tony梁的头扔过去,第一下没反应,他又扔了一个更大的,直接把它打地往前一个趔趄,它暴怒地回转身嘶吼着冲了过来。
阎少陵淡定地看它冲至面前,一把擒住它伸过来的胳膊往外一扭,抬手便将符纸贴在它的额头。
黄毛站在码头仔细辨认着每一个从船上下来的人,直到一个拎包的混血年轻人最后出现,他兴奋地跑上船岸连接的木板,大喊着:“瑞洽,瑞洽,这儿呢,这儿,我,黄毛,林哥让我来接你的。”
Richard皱眉看着这个颇具沙雕气质的非主流跑到自己面前,眼见着那脏兮兮的手要搭上自己的肩,换作平时他肯定一脚踹上去了,不过这会儿人多,他只微一偏身躲过了。黄毛倒也不在意,搓着手有些讨好地问:“那啥,你吃了吗,没吃上我家吃点儿去。”
“你是?”Richard上下打量着黄毛,十分的谨慎。
“我是黄毛啊,刚不说了嘛,林哥让我来接你的。来来来,包给我,我帮你拎着。”黄毛自来熟地就去扯Richard手上的包。
Richard哪肯让他碰,再次躲过了,他撰着自己的包带,生硬地笑了笑:“黄先生,你认错了吧,我不认识什么林哥。”
“呀,咋还装呢,我长得又不想坏人,非得对暗号,你才相信啊,哈哈哈。”黄毛尽量让自己笑的一脸无辜。
Richard很想吼一句:“你他么哪儿来的傻逼,滚开!”但面上还是忍着不动声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劳驾让让,我还有事要办。”
黄毛挡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偏头在他耳边用白话说了一句“鸡龟骨滚羹。”(白话发音为gaigwaigwatgwangant像绕口令)
面对突然投怀送抱的沙雕,措不及防的Richard第一时间是想杀人的,当他听到那句话后,心情稍微平复了下,这五个莫名其妙的字连起来确实是句暗号,是他当初和阎少陵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发现的一句很搞笑的话,于是他便将这句话作为和师父的暗号。
黄毛松开他,笑道:“怎么样,相信了吧,发音可能不标准,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老家东北的,对这边的白话发音,一直掌握不好,你听懂了就行。”
“他现在在哪儿?带我去见他。”Richard面色不郁地问。
“林哥,你这会儿是见不到了,他让我转告,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
“跟我来就知道。”
黄毛带着Richard七绕八绕转到了傻子家,他踹门进去的时候,傻子还在床上呼呼的睡大觉。
“威威,醒醒呐,醒醒,吃饭了,快醒醒。”黄毛站在床边使劲摇着傻子。
Richard眉头越皱越紧:“你把我带到这儿,到底要干嘛。”
“林哥说了,让你在傻子这儿,查清楚那什么光头,的事。”黄毛怎么摇都摇不醒傻子,自己还累的气喘吁吁。
Richard从包里掏出一管芥末,走过去捏开傻子的嘴,把芥末挤了进去。两秒后,傻子像燃了一样在床上蹦跶起来,一边涕泪横流地打着喷嚏,一边难受地上蹿下跳。
“太狠了吧。”黄毛目瞪口呆地看着Richard。
“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儿耗。”Richard冷眼瞥了瞥他走出了房间,在客厅里坐下。
黄毛跑到厨房舀了大瓢水给傻子喝,没什么作用,傻子还是闹腾个不行,没办法,他只得把傻子拉到厨房,让他一头钻进水缸喝个够。
湿淋淋地傻子满脸通红地跟随黄毛从厨房走出来,看上去可怜兮兮的,Richard却无动于衷,他嫌恶地看着傻子冷声问:“前几天在你家的光头去哪儿了,快说,有一个字撒谎,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傻子没理他,抹着眼泪径直往房间走去,黄毛坐在厨房口看好戏似的说“如果威胁有用的话,傻子就不是傻子了。”
“你确定小……林哥让我在这里跟一个傻子问话?线索不是已经拿到了吗?”Richard面色不善地问黄毛。
“我敢随便编瞎话蒙你吗,林哥就是这么吩咐的,虽然有线索,可是光头一直没找到啊。”
“林哥现在在哪儿?”
“他在山上呢,那啥,我要去给他帮忙了,这里就麻烦你想想办法吧。”黄毛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帮忙,凭什么你去帮忙,我在这里跟一个傻子问话。”Richard此刻十分不理解阎少陵怎么会接触这么一个沙雕,也不相信阎少陵会让他留在这里,选择让沙雕去帮忙。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对面的黄毛裤兜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黄毛拿出手机晃了晃:“别打了,林哥手机放在我这儿呢,他让我去接你的时候,就把手机给我了,方便我跟你联系。”
Richard站起身往外走,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个看着就厌烦的黄毛对话了,他要亲眼见到阎少陵。
黄毛挡着门,不让他出去,他不屑地出手,一招将其按在了地上,他拍拍手走了出去,这时,背后响起了阎少陵的声音:“Richard,我说过了让你好好养伤。”
他蓦然转身,黄毛坐在地上举着手机,愤愤然地望着他,“姓瑞的,仔细听听林哥说什么。”
手里的录音再次打开:“你不该来这里,有些事不需要你们插手……这里情况不明,不可随意行动,你留在傻子那里弄清叻宾的事,我会去找你的。如果你还把我当师父,就不准再自作主张了。”
Richard有些失望地站在院子里,看着黄毛从地上得意洋洋的站起来,他就觉得碍眼、不爽。
黄毛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瑞老弟啊,现在相信了吧,林哥就猜到你会冲动,唉,年轻人,冲动是魔鬼。算了,我也不用你赔礼道歉了,你啊,慢慢跟傻子磨吧。”
Richard抓住他的胳膊,加重手上的力度,阴郁地对他说:“我不姓瑞。”
“明白,明白,瑞洽,我还是叫你瑞洽。”黄毛慌忙挣脱开手,“那啥,我去帮忙了,回见啊。”说完撒腿跑了。
其实阎少陵并没有让黄毛去给他帮忙,接到阿什丽电话说Richard不听劝,非要来了珠江后,他便让黄毛去码头接人,山上的事可能会很凶险,他不希望其他人参与进来,便让两人都去傻子那里问话。
黄毛哪肯跟傻子在一起,他现在极其地想跟着阎少陵弄清楚僵尸的事,所以肯定是要去山上的。
他是在一块大岩石下找到阎少陵和Tony梁的,此时已是傍晚,走了大半天的路,累的直接躺到了地上。
阎少陵没想到黄毛竟然找了过来,他望着地上气喘吁吁的人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给家里的大黄狗闻了这死人的破衣服,它带我找过来的,可把我累坏了。”
“狗呢。”
“这畜生贼尖,它闻到了危险的气息,半路跑了,不然我也不会找这么久才过来。哥,你打算怎么弄?”
“守株待兔。见到Richard了?”
“嗯啊,他乖乖在傻子家呢。”黄毛扫了一眼旁边还在帕金森的僵尸,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货比昨天抖得更厉害了呢。”
阎少陵没说话,他心里明白,Tony梁的尸性加强了,一道符怕是要镇不住了,只希望它能挺到“兔子”来的时候。
露蓠一行回到侦探社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了,离开了大半个月,回来家都不认识了。
不对,这好像跟离家时间无关吧,客厅里清一水的红木家具,还有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后面多了一个神案,上面供的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
露蓠正要问什么情况,千岁便走了进来,他很自然地点燃三根香递给她:“快,给葛天师行个礼,感谢他保佑你们平安归来。”
“what?!你又搞什么幺蛾子!”露蓠接过香,满脸问号。
这时疏荼也走了进来,他见到这神案一点儿也不惊讶,只笑了笑取了三根香,跪在神案前虔诚地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嘴里默念了一句:“久仰了,天师。”拜过之后,先行上了楼收拾行李。
露蓠是被千岁按在地上磕的头,她不情愿地上香时,香灰正好掉在手背上,烫的她“哎呀”叫了一声,千岁在一旁嚷嚷:“看看,心不诚得报应了吧,活该。”
嘴上虽然不饶人,可身体却诚实的很,他一把抓过露蓠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见上面烫红了一块,想也没想,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这一下可把露蓠吓到了,她倏地抽回手,不可置信地瞅着千岁,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干什么!”
千岁很尴尬,真的尴尬,这应该是他千百年来最尴尬的时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袋一热上去舔了一口,非礼啊,非礼啊,他怎么会做出非礼的事来呢。心里虽然已经又羞又臊了,但脸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他眼神闪躲地清了清嗓子:“我就想尝尝烫熟的肉是什么味道。”
“变态啊!!!”露蓠信了,她一脸惊恐地退了退,从屏风另一边冲了出去。
原地定了一会儿,千岁悻悻地走出屏风,上了楼,进了房间就把门锁住了。他靠着门深吸了两口气,自言自语道“非礼勿记,非礼勿记,非礼勿记,都是浮云,浮云,浮云……”
静了三秒,他突然狂躁地抓着头在房间里暴走起来“啊!为什么我会这样!到底怎么了,不不不,不应该这样,非礼非礼,啊,我怎么会做出这等污俗之事!没脸见人啦!!!”
此刻房间里如果有第二个人,一定会惊呆的,千岁足足在八平米不到的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圈,头发也挠成了鸡窝,最终以床上倒立的方式静了下来,两眼呆滞的望着虚无,嘴里念着《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这事,露蓠其实没太放在心上,千岁这厮本就非凡人,做出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她都觉得正常,亦不会多想,回到房间便开始整理衣服。
这时,电话响起了,拿起一看,她愣住了,屏幕上“阎少陵”三个字让她心跳加速。
犹豫了一下,她按了接听键,轻轻地“喂”了一声。
对方没有声音,听筒里传来的似乎是野外呼呼的风声,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你,还好吗?”露蓠拿着电话的手有些抖。
“呵……”那边响起笑声,很细微也很短暂,但很伤心,笑的人很伤心,听的人也伤心。
然后,电话便断掉了,露蓠急着再拨回,却怎么也拨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