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天已黑,拦了辆出租刚到侦探社门口,还未下车,一阵狂躁的鸣笛声从背后传来,司机慢吞吞地掏着零钱,嘴里骂骂咧咧:“催个毛啊,老子就停这儿,看你怎么过!”
这条路很窄,两辆车不能同时通过,出租车不走,后面的干着急也上不来。疏荼接过零钱,下了车,往后看了一眼,三辆黑色的SUV全开着大灯,非常晃眼,看不清车里坐着什么人,但就凭这喇叭声按个没完,也能判断出都不是善茬儿。
这个时候,最末的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人,手里提着铁棍,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出租车司机没有察觉,还哼着小曲儿地在整理钱包。
疏荼敲了敲车门,善意提醒道:“师傅,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顿时变了脸色,“我靠!”他放下手刹,油门一踩,迅速溜了。
三辆车依次驶上前,全部停在了侦探社的门口,呼啦啦下来十个人,加上拎着棍子走上的两个,总共有十二个人,这阵仗一看就是要来打群架的。
他们的目标是侦探社?他才离开几天,露蓠和千岁似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十几个人都扭头看向站在路对面的疏荼,他没动,他们也没怎么样,但双方就是互相对视着,倒不是对峙,而是在观望。
“各位,请便。”疏荼抬手示意道。
“你是做什么的?”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问道。
“我路过。”说罢,疏荼就径直往前走。
刀疤男对拎着棍子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会意跟了上去,其他人随着他进了侦探社的院子。
昏黄的路灯下,疏荼提着行李袋走得很慢,慢到后面两个人没走几步就已经踩到了他的影子,他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街景,冷笑了一声,猛然将手里的包往后砸去,猝不及防的两人慌忙抬臂去挡,趁此机,他一脚将左边的瘦子踹了出去,紧接着一个连贯的回旋踢,将身后准备偷袭的胖子放倒了。
他躬身刚去点胖子颈部的穴位,左边的瘦子又扑了上来,飞起一脚直冲他的下巴,他迅速仰头往后一倾,但双手及时抓住了瘦子的脚,往右一扯的同时,一个下铲腿,将瘦子的另一只脚向后踹起,一系列流利的动作在眨眼间完成,瘦子两腿一前一后成一字马状叉着落在了地上,传说中的“虾扯蛋”式疼痛,他算是尝到了。
出手点晕瘦子后,他将扯下两人的皮带,将他们扒了个精光,一左一右绑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然后,捡起自己的包,朝侦探社走去。
话说,刚刚十个人冲进侦探社的院子后,稍稍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二层小楼,正门是敞开的,好像就等着他们进去一样。
这唱的是空城计还是十面埋伏?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倒是犹豫起来了,望着大门里黑漆漆的空间,仿佛一头巨兽张开了嘴,谁都有点不敢进去了。
最终还是刀疤脸挺身而出道:“把家伙都亮出来,咱们冲进去,遇上什么只管砍,不必留活口,也不必留全尸!”
所有人哗哗哗都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每一把刀的两面都刻有朱红色的符文。
刀疤脸打头阵,率先走进了屋子里。太黑了,简直像进入了一团浓墨里,马路上的光线一点儿也照不进来,眼睛完全没用了。什么都看不见,其他感官反而更灵敏,比如身体能感觉到屋内的阴冷在一点一点爬进皮肤毛孔里,耳朵能听到鸡皮疙瘩带起的哆嗦。
十个人在屋子里伸手摸索,他们都想摸到开关,把灯给打开,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哎呦,谁捅老子屁股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屋子里有压抑的笑声响起。
“谁,谁笑的,都他妈把手里的家伙收一收,别伤了自己人。”刀疤脸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还在继续。
“谁啊,他妈的笑个没完了,谁!”刀疤脸怒了。
“我。”一道绿光从下往上照起,一张露着獠牙的脸出现在绿光里,然后又突然一起消失。
“妈呀……鬼呀!”离绿光最近的一人脚下像被点燃了引线一样,原地一下子蹿起老高。他这么一炸,把其他人也惊到了,几个胆子小点儿的开始四处找门想往外逃。
其实大门在他们全部进来后,就悄悄关上了。
一屋子的人慌了,开始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只有刀疤脸还算镇静,他抓住身边几人,高声喊道:“不要慌,有人在装神弄鬼,不要慌,把无患子放进嘴里!”
所有人赶紧掏出一颗黑珠子,含在嘴里,这是临走时,巫师发的,据说可使百鬼不侵。
“嘿嘿嘿嘿嘿嘿……”屋子里又响起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是谁,谁在搞鬼,把它找出来!”刀疤脸一声令下,其他人抓紧手里的刀,仔细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点一点靠了过去。
笑声戛然而止,一道浑厚的埙音飘入耳中,十个人眼前一亮,骤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飘着浓雾的密林里,凄厉的唢呐声和幽深的埙音在空中交缠,悲切妖娆的曲调里,东边一群披麻戴孝的白衣人抬着一具棺材撒着纸钱朝他们奔跳而来,西边一群浓妆艳抹的红衣人抬着一座花轿撒着花瓣也朝他们奔跳而来。
这样的场景,诡异极了,所有人也惊恐极了,他们紧紧地挤在了一起,左看看右看看,无法动弹,两方人马离他们越来越近,眼见就要到跟前了,连刀疤脸都慌出了冷汗,没人还有正常思维去想此刻不合逻辑的异常,一个个全都吓得闭上眼拼命咬着嘴里的无患子。
突然,音乐停了,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僵着身子缩着头,试探性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没想到,面前正站着一只恐怖的恶鬼,嚎叫着张开血盆大口扑咬了上来,“啊……”十个人齐齐地尖叫起来,又齐齐地倒在了地上。
灯光亮了,依然还是侦探社的会客厅,墙上的投影定格着《新僵尸先生》里的经典片段“百鬼雾林”,没错,刚刚的幻境不过是电影里的场景而已。
露蓠蹦蹦跳跳地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跑去打开了大门,一下子便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疏荼。
“呀,竟然是疏荼同志,欢迎回来!怎么在外边站着,快进屋吧。”露蓠兴奋地冲他招招手。
“屋子里太热闹了。”疏荼提起地上的包,大步走了进来。他扫了眼地上的人,问道:“你是怎么放倒这么多人的。”
“哈哈哈,千岁把他们催眠了。”露蓠指了指吊扇旁边的投影仪,“还得感谢你当初弄了这个,放场电影,就把他们唬住了。”
“什么意思?”疏荼不明白她说的催眠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群人从进屋开始,我就给他们营造了一个恐怖的氛围,紧接着,千岁吹了个调子把他们给催眠了,这个时候投影里开始放电影里的情节,他们看着这个,自动就把自己代入进去了,然后就自己把自己吓晕了。”露蓠非常耐心的给他讲解了一遍。
“千岁呢?”
“一直在你身后啊。”
疏荼猛地转身,果然千岁就站在门边,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不知为何,这个笑容,让他有些紧张,他转回身强作轻松地对露蓠道:“不费吹灰之力搞定一群入侵者,这么聪明的办法是你想出来的?”
“催眠是千岁的主意,不过这个电影场景设置可是我想出来的,‘百鬼雾林’这一段太有代入感了,想当年是我的童年阴影,今天也要吓他们一吓,顺便向九叔致敬。”(注:九叔就是香港僵尸片开创者林正英)
“向九叔致敬。”千岁走到餐桌前端起一杯黄酒倒在了地上。
疏荼笑了笑,放下包,踢了踢脚边的刀疤脸,问:“接下来,要怎么处置,这群人为什么要找你们麻烦?”
“这个……说来话长啊,总之是为了查案得罪了一个坏人。”露蓠拉过一条椅子坐上去,两只腿架在餐桌上,甚是放松地说,“接下来,要找到这个坏人,至于怎么找,就看千岁的了,对于催眠,他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不敢当,谬赞,谬赞了。”千岁做作地抱拳拱了拱,然后走到疏荼身边,拎起了那个刀疤脸,对着他的耳朵问了一句:“余盛在哪儿?”
刀疤脸嘴唇微动:“不……不知道。”
“呀呵,催眠了还这么嘴硬。”露蓠觉得惊奇。
“他是真不知道。”千岁斜了她一眼。
他又拎起另一人问出同样的问题,没想到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十个人全部问遍后,千岁也无语了,难道这群人是外包的打手,不是余盛的自己人?
“呃,路边其实还有两个,要不,也弄进来问问。”疏荼指了指门外。
“还有两个,你制住了?我去看看。”露蓠从椅子上跳起,跑了出去。
出了院门,她往左一看,前方巷子口的电线杆下黑漆漆的一坨,路灯离得远,光线很弱,但隐隐地好像是绑着两个人,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人,他背对着她似乎在给人松绑。
哎呦,还有救兵,看我不把你们一网打尽,露蓠尽量轻着脚步藏在绿化带的阴影里靠了过去。
救兵显然不是一般人,她已经尽力隐藏自己的声息了,可他还是察觉了。突然一个转身,眼睛直接锁定了她,但,同时那人也愣了一下,他上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光影里。
露蓠也楞了一下,这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哑巴,靠,他果然有问题。二话不说,她直接冲了上去。
哑巴没躲也没跑,更奇怪的是,他迎上去和露蓠交手的同时,总是企图把她往远离电线杆的地方引。
露蓠发现自己不是哑巴的对手,但是他始终也没有对她下狠手,好像只是在缠着她切磋武功一样。
难道他在拖延时间?露蓠心里觉着不对,她虚晃了一招,趁机掏出了身上一包香灰,这本来是想整蛊闯进屋里的那帮人的,只是千岁提前启动催眠,她也就忘了。
此刻想起来还有这东西,正好对哑巴用上。一包粉灰撒出去,果然让他迷了眼睛。露蓠立刻绕过他,冲电线杆上的两人跑过去。
刚跑了两步,她就被哑巴从后面一把拦腰抱住了,并且直接把她抗在了肩上,朝着巷口外的车子走去。
她挣扎着下不来,只得高声呼救:“千岁!”
几乎是在三秒间,千岁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朝哑巴的肩胛射过去,哑巴险险躲过,但也扔下了露蓠,他没有回头,快步奔上了车,逃走了。
露蓠恨恨地盯着车子离开的地方,忽然十分生气,气到想追上车子,把哑巴打一顿。
“竟然还有救兵。”千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转身刚要去看电线杆上的人,千岁胳膊一身,把她的眼睛捂了个严实,嘴里说道“别看,那两人没穿衣服,姓疏的那小子,真的是蔫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