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提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马婆子也不清楚余盛到底住在哪里,但她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余盛喜欢养大狗,不管在哪个地方安了窝,就必会养几只狗,且请专人照看,哪怕这个窝一年都住不了几天,也要养,养的还都是德牧、意大利护卫犬、罗威纳犬、比特犬之类的凶猛犬类。
只要在家,狗就是他的贴身保镖,他还会从中挑一只最喜欢的和他同吃同睡,所以这只狗的卫生会格外注意,每隔一天,都要去宠物商店做清洁,而且都是在夜晚他亲自带去。
马婆子说余盛已在泰国待了近半年了,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芭提雅,那么他在这里一定安了窝养了狗。
千岁他们可以去宠物店守株待兔,但芭提雅大大小小的宠物相关产业有不少,若是一个一个去找,不是什么好法子,说不定他们还没找到,余盛就已经飞往另一个城市的狗窝了。
好在疏荼对芭提雅还比较了解,他知道当地有一家华人开的,专门为中大型烈性凶犬做美容护理及医疗的宠物中心,三个人一分析,都觉得余盛去那里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了不引人怀疑,疏荼还特地让人弄来了一只巴西菲勒犬,这种犬在很多欧美国家是被禁止当宠物养的,因为它对自己的饲养者很温顺,但是对陌生人会有主动攻击意识。
所以这只叫拉法尔的黄色虎皮菲勒犬被送来民宿时,是被关在结实的铁笼子里的。从不养宠物的疏荼自然是不了解这种烈犬的习性,他没有等千岁和露蓠下楼,就率先在客厅里打开了笼子。
一直趴着不动的拉法尔,在笼门被打开的瞬间,没有经过任何缓冲,就直接蹿了出来,并张开又方又宽的大嘴扑咬向疏荼的脖子,这要是换作普通人,气管肯定被撕开了,好在疏荼的身手不错,他敏捷地往后一个翻身,躲过了这一袭击。
烈性犬的攻击一般都是连续性的,所以扑空了的拉法尔灵巧地一掉头,咆哮着又朝疏荼扑来。打狗他还真没有经验,只能又借助沙发的阻挡,闪身一跳退到了楼梯口。
拉法尔急了,它短暂的狗生中还从未遇到过想咬而咬不到的目标,今天的疏荼,它必须拿下。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落地的同时,前肢往后一压,背部拱起,后肢一蹬,身体便再次朝着他飞扑过去。
疏荼早有准备,拿起靠在楼梯旁的笤帚挡在了身前,拉法尔咬住了帚毛板就不松口,死死地拉扯着后退,疏荼竟然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正僵持不下时,烈犬突然松了口,它缩起脖子,头耷拉在地上,身子慢慢地后退了几步,刚刚还凶悍不已的眼,此刻看着楼梯上下来的千岁露出了瑟缩之色。
“它难道是怕你?”疏荼扭头看到身后的千岁,再看看烈犬的样子,觉得惊讶。
“来之前,我在珠江吃了顿狗肉火锅,它可能是闻到味儿,害怕了。”千岁走到拉法尔身边,躬身摸摸它的头说。
这头烈犬在千岁的手下,乖得不行,全没了刚刚吓人的样子。
“嚯,这狗可真丑。”露蓠从楼上跑下来,有点兴奋地凑上去,蹲下身歪着头打量着它的样子:“有点儿像老虎嘛。”
她伸手揪着拉法尔嘴边那松松垮垮的皮扯得老长,凶犬都一点儿没反抗,甚至还配合地哼唧了两声,像在撒娇。
擦!这前后待遇差别忒大了,疏荼阴沉地盯着眼前和谐的一幕,想把这死狗给宰了。
“一会儿我带狗去做美容,你们在外面找个地方接应吧。”露蓠主动请缨。
“这里是疏小郎的主场,得听听他的意见。”千岁懒洋洋地坐回到沙发上。
“我没意见,你知道余盛长什么样吗?”疏荼也坐进沙发里。
“当然,有照片,马婆子提供的信息都还是靠谱的。”
露蓠成了宠物医院的VIP客户,因为她给拉法尔挑了一个最贵最全面的一条龙套餐,从清洁、驱虫、体检到毛发的美容护理全包了,全部做下来要好几个小时。
医院有专设的VIP休息室提供,但她选择坐在门口,不打算放过每一个进来的人。从六点半到九点,总共有15个客户、2个送快递的、3个借厕所进门,就是没有余盛。
拉法尔的套餐全部做完了,再过半小时,医院也要打烊了,露蓠没有理由赖到关门,只得牵着狗在门口站着,装作在等车的样子。
一个女人如果去美容院做一套医美,即使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她也觉得自己变美了,走出来的状态和她进去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
狗也一样,拉法尔觉得自己此刻更像一头老虎了,它昂着高高的头,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哪怕只是被露蓠牵着站在街边,它也站出了仿佛在王座上等着众狗膜拜的威风。
所以每当有宠物狗从它身边经过,企图撩拨或者挑衅,它都是不屑一顾的,任凭对方怎么吠,都巍然不动,直到一头比特犬从一辆SUV上跳下来。
拉法尔在见到比特犬的那一刻,一下来了精神,它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被一个黄毛老头子牵着站在医院正对面准备过马路。
露蓠感觉到了拉法尔的兴奋,但是她不懂它兴奋的原因。如果拉法尔会讲话,它也许会讲讲自己的心酸往事,想当年它可是一对二跟比特犬干过架的。
作为一头好斗且任何猛兽(僵尸不算)都不怕的烈犬,它是不怕跟两头比特犬干仗的,尤其还是对方先撩骚,但万万没想到,这比特犬有个超能力就是在打斗时会分泌高浓度的**激素,这种激素使它感觉不到疼痛,因而可以持久战斗。
拉法尔就吃了这个亏,干仗的时候它逮着其中一头咬的血呼哧啦的,结果一点影响都没有,对方两个前后夹击,把它咬成了重伤,要不是自己主人及时相救,它当场就嗝屁了。
这是个耻辱,毕生的耻辱,从那以后他一看到比特犬就恨得牙痒痒,但同时也会有点儿犯怵。
可今天不一样,享受了一晚上的美容护理后,它觉得自己不一样了,从内心深处升起的王者气概让它渴望与这头陌生的比特犬斗一斗。况且它观察了下那个黄毛老头,可以肯定不是露蓠的对手,他们人对人、犬对犬的打起来,自己这方有明显优势。
心中有了答案之后,拉法尔猛地蹿起,露蓠一下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它朝对面的比特犬冲了过去。
要是上去直接开打,倒也好说,毕竟对方已经严阵以待了,谁知这货冲到人家跟前了,居然腾地跳起,360度的转了两圈,它其实是想顺便炫耀一下自己做了一晚上毛发护理的成果,结果在别人眼里全是沙雕行为。
尤其是那头纯黑的比特犬,如果可以说话,它肯定会大喊一声“这他妈哪来的沙雕,主人能不能看看好。”但是它不会说话,所以它选择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鄙视。
趁着拉法尔还在半空酝酿如何来一个满分落地的时候,它一个起跳,一头撞了上去。
被撞出两米远的拉法尔,一个翻滚爬起,便狂吠着扑咬了上去。两头犬就在大街上激烈地厮打了起来。
露蓠急了,她跑过去就想拉架,可双方太胶着,根本无处下手,这公共场合下,她要不好放出尸性来阻止,转头看看黄毛老头,人家正脸上带着笑、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看戏。
这老头是副亚洲人面孔,扎着黄色小辫子,穿着一身黑色唐装,瞅着应该是个华人。露蓠焦急地上前对他说:“老先生,咱们想想办法把狗拉开吧。”
“让他们打,分出胜负,自然就停了。”老头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关键这不是我……”露蓠话没说完,就听见两声哀嚎,忙转头看,就见两只犬已经分开了,似乎是背上发痒,在地上摩擦摩擦、奋力地摩擦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应该是很不好受,而扮做路人的千岁正从它们身边经过,他还故意咋舌地说了一句“这谁家的狗,多久没洗澡了,长虱子了吧。”
这老僵尸,戏是不错的,没往娱乐圈发展,真是可惜了。
黄毛老头这下急了,他快步上去扒拉着自家犬一边检查一边焦急地问:“怎么了,儿子,告诉爸爸,哪不舒服?”
“呵呵。”这回轮到露蓠淡定地看戏了,既然是千岁出手,两头犬肯定不会有啥事,她看着拉法尔在地上扭来扭曲的摩擦,看着黄毛老头抱起“儿子”向对面的宠物医院跑去,正要低头捡狗绳的时候,余光扫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跟着老头进了医院。
是哑巴,尽管只是一个侧影,但露蓠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露蓠拽起狗绳,拖着拉法尔也往医院里跑去。
一进去,就看见哑巴在前台接待那儿翻看着宠物美容手册,他听见开门声便看了过来,正好撞上了露蓠的眼睛,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同时看向了其他地方。
急诊室里传来黄毛老头的声音:“医生,我儿子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地在打架。”
哑巴闻声微微侧首,往急诊室里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翻阅手上的小册子。
露蓠不知道自己跟进来干嘛,她看着哑巴的背影,忽然就想过去跟他说两句话。但,疏荼从外面进来了,他有些奇怪的拍了下站在门口的露蓠:“怎么了,你站这儿干嘛?拉法尔又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我带它再回医院看看。”露蓠连忙拖着还在地上摩擦的犬往急诊室走去,疏荼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阎先生,你怎么在这儿。”疏荼看到比特犬的主人,很是意外,他这声招呼一出口,黄毛老头和露蓠更意外。
“啊哈哈,没想到在这儿碰见疏大少了。”黄毛老头看向疏荼的表情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有些生硬地笑开了。
露蓠听他叫老头阎先生,第一时间就往诊室外看去,她已经看不到哑巴的身影了。
“阎先生也在这里度假?”疏荼走到老头跟前问道。
“是啊,我在清迈住久了,想换个地方透透气。”老头面对疏荼近身,表情不太自然。
“这狗……”
“疏荼,你让医生也给咱们的拉法尔看一下,我出去买点儿吃的,饿了。”露蓠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走上前把狗绳塞到他手里,便快步走了出去。
老头看了看拉法尔,对疏荼笑道:“真是缘分,这两只狗刚刚还打了一架,现在又莫名其妙的一起生了病。”
露蓠奔出去,恰好看到哑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连忙追上去。哑巴知道她在追他,便特意拐进了一个昏暗的巷子里,露蓠刚进去,一条大长腿就冲她踢了过来,她赶紧往左边一转,险险躲开了,谁知道这一下正好中了哑巴的套,轻易地被他锁住了双手,按着后颈抵在了墙上。
哑巴手不重,她虽然被按在墙上不能动,但是并没有被伤到,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能感觉到背后哑巴的呼吸在靠近,并停在了耳边,“别再跟着我。”一道粗哑难听的声音传入耳中。
“阎少陵,你够了!”她突然低吼了一声。
哑巴的手明显松了一下,她趁机挣脱开,猛地一个转身,带着一个迅猛地侧踢招呼了过去,哑巴双手一挡,倒退了一大步。
露蓠没有再进一步还手,她愤愤地看着哑巴说:“阎少陵,你还要装多久。”
哑巴没有说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衣服里掏出一瓶液体倒在手心,往两个耳根后抹了抹,揭开了一张面皮,下面露出了阎少陵的脸,尽管巷子里很暗,但露蓠依然看得清,他是阎少陵,真正的阎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