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意已经不再隐藏,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阎少陵捧着露蓠的脸,低头要再度吻下去,却被她抬手挡住了:“你今天到底来干嘛。”
他看着那双带着嗔怒的眼,咧嘴笑了一下,这个笑格外的勾人,露蓠忽然就有点儿来气,她双手按住他的脸颊:“笑什么,不准笑。”
她越是这样,他就笑的越欢,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她一恼火,双手抵着他的胸脯,用力将他一推,他的背正好怼在了花洒的开关阀上,顿时眉眼一皱,闷哼了一声。
“别装了……”露蓠话音刚出,便见他在背后抹了一手的血。
“我……你受伤了?”她没想到他身上会有伤,神情一慌上前便去查看。
他捂着后腰躲闪了一下:“没事,一点儿小伤。”
“让我看看。”露蓠倔强地扯开他的胳膊,眼神发紧地盯着他。
他无奈只好转过身,她忙撩开他的衣服,才见后腰右侧有几条医院胶布简单的贴着一块厚厚的纱布,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怎么受的伤?”她一边问一边轻柔地揭开纱布的一角,露出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像是利器划出来的,伤口不是很深,但因为没有缝合,导致皮肉有些外翻,加上刚刚一撞,血就顺着开口渗了出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药,伤口需要重新包扎。”露蓠匆匆地从浴室跑了出去。
阎少陵侧靠在墙上,嘴角又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晚上发自肺腑地笑了频繁,真的是他长久以来的第一次。
露蓠在客厅翻到了医药箱,想到可能有摄像头,她整个上半身探入到柜子里把纱布和药藏进了睡袍里,然后又假装拿着一个杯子上了楼。
进了浴室,阎少陵已经将衬衣脱掉了,他倚坐在洗手台上,见她进来,就乖乖地侧过身子,将伤口露出来。
她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掏出棉签沾着酒精,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然后又碾碎消炎药洒在上面,用纱布盖上去,在腰间绕了几圈。整个包扎过程,其实会很疼,但是阎少陵连轻微地抖动都没有,始终低头看着她动作,脸上带着微笑。
露蓠处理好伤口,拉着他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问:“小阎君,这个包扎满意吗?”
阎少陵对着镜子里的她傻笑:“满意,非常满意。”
露蓠也在认真看着镜子里的他,他的红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乌黑的、极短的毛刺头,配上左脸的几道疤痕,少了一些凌厉的美,多了一些男人的野性。
“你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她开口问。
阎少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摸了摸扎手的头皮,问:“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露蓠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睛转向他的伤处,“怎么受的伤?”
“你在医院见到的阎承山是假的。”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重新坐回到洗面台,并支起一条腿靠在墙上。
“什么?”露蓠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来芭提雅做什么。”他反问。
“查找一个人,余盛。”她如实回答。
“医院里的阎承山就是他。”他淡言道。
“什么?”她觉得不可置信,阎承山和余盛怎么会牵扯到一起?所以这就是她会几次和阎少陵假扮的哑巴相遇的缘由?
“这真的是个复杂的故事,我也还没弄清来龙去脉。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姓白的人在做一件大事。”
“姓白的?”露蓠越听越糊涂。
“偷渡船上的叻宾也是别人假扮的,那个人叫白河,余盛以前也姓白,叫白惜,后来自立门户,才改了现在的名字。白家人里,凡是单名一个字的,都会一项绝学,就是模仿人的动态和声音,一旦带上仿制面具,很难会被人识破。”
“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白家人?”
“我对白家人并不了解,以前只知道他们是德国华裔,在欧洲所有国家都有经营武馆、医馆、绣坊、乐坊,还有一些传统文化产业,他们似乎特别擅长一些中国传统技艺,有一些在国内已经失传了。
“他们为什么要假扮那个叻宾?又为什么要假扮阎承山?”
“部分白家人回到了国内在做一种实验,需要很多的人来充当活体实验对象。叻宾的老大叫Tony梁,是个人蛇头子,他手上有丰富的活体资源和偷渡渠道,取代他,白家人可以在国内外便利地进行实验运输和各种人体测试,当然,他的资产对白家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至于为什么要假扮成阎承山,我暂时还不清楚,真正的阎承山就在国内藏着,他们应该勾结了,他的生物科技公司里就有白家人。”
“你觉得白家人要做什么实验?”露蓠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听听阎少陵的分析。
阎少陵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似乎是在制造僵尸。”
露蓠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忽然就想起了郭成留下的那几段视频,是啊,她在视频里见过阎承山,也听到他和一个“白先生”的对话,只是当时那些视频都没头没尾,所以没太看懂,也没太在意细节,现在听阎少陵一说,她终于明白了。
“你跟白家人交过手了?”她接着问。
“嗯。”
“所以你是因为在调查白家人,才去了十房?”
“是。我去调查余盛的人,没想到在坟山看到了你,所以情急之下开了枪。之后去侦探社,本是打算探探你们的情况,没想到正好遇上马婆子派去的人被绑在电线杆上,于是就想从那两人嘴里获知余盛的线索,没想到你正好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躲着疏荼,你怎么知道他会在屋子里装监控和窃听?”
“我手下有一个叫阿什丽的丫头,她前段时间陪疏荼去缅甸的野人山里寻得了一块万年阴沉木。有人告诉我,这玩意儿能盛阴气,也能镇阴气,是道家秘术必需的法器。疏荼一个西方教育长大的商界精英,怎么会突然冒险去找这么个东西。
“寻找徐琳琳的时候,我和他在那个地下密室里交过手,之后我也跟白家人交过手,他们的拳脚招数几乎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武术派系。”
“你怀疑疏荼和白家人是一路的?”
“你们要小心,他的接近一定有目的。或许他早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我们?你知道千岁是……”
“他是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关心你。”
露蓠有点意外他这么直白地说出口,绷不住的欢喜从嘴角快速蔓延至眉梢,她有点儿娇嗔地问:“你当初干嘛让人给我报‘假死讯’,竟然还要我去参加你的葬礼。”
“那是我那个蠢徒弟Richard做的傻事,很多人在寻我的踪迹,他就想用一场假死来迷惑那群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
阎少陵冷笑道:“他是想借你来骗疏荼,很多人想知道我是生是死,其中阎承山和疏荼最迫切。”
“疏荼?他……”露蓠还想再问,却被阎少陵身上的手机震动打断了。
手机震动了三下,便停了,阎少陵看了一眼,就站起身拽过挂在一旁还未干的衬衣对她说:“我要走了。”
“你……你现在就走,你要去哪儿?”露蓠急忙问。
“去见一个朋友。”
“那我以后怎么找你?”露蓠挡在了他面前。
“不要找我,不要让人看出我们之间有联系,适当的时侯,我会来找你。”阎少陵忽然捧住她的脸,重重地在她嘴唇上嘬了一下,趁着她愣神,他狡黠地一笑,便迅速离开了。
千岁知道阎少陵来过。
当带着露蓠味道的陌生血气飘出时,他就知道是阎少陵来了。那一刻,他想冲进露蓠的房间,他想驱赶走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入侵者,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又送了两根金针进入体内,并尝试着将尸毒注入金针,以增加它的定力,正是关键的时候,他不能动,必须全神专注在调息上。
可是,他做不到全神贯注,心中始终在纠结阎少陵和露蓠共处一室会做些什么?越是不敢想的画面,越是逼真地出现在脑子里。若是换作从前,屋子里任何一处的声音,他都可以听到,可是现在,他连有人靠近都不太察觉得到了,更无法得知露蓠的房里发生着什么。
背后的紫斑在蔓延,他迫切地需要金针去遏制,但自制的金针根本无法和师父当年炼制的相提并论,是他大意了,在菟龙族的圣湖里与水龙交战时,大意了。
可是为什么少了两根金针,身体出现的反应会如此大,按理说他千年的修为总能压制住尸性,就算有不妥,也不该来得这么快啊。
脑子里太乱了,气息也乱了,心神一乱,魂魄便压不住了,尸毒在体内开始骚动,不仅无法与金针融合,更是产生了排斥,将金针逼了出去。
两根金针猛地自心口射出,千岁只觉得魂魄随着身体一荡,差点也散了出去,他拼尽全力摸出一道符,封在印堂处,并吞下了一个小竹管里的棕色粉末,体内猛地一阵灼烧,他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露蓠在阎少陵离开后,便去找千岁,她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动静,只得扭了下门把,自己进去了。
“千岁,你干……”
千岁的样子惊到她了,他的獠牙和尸爪原形毕露,头上还贴着一道符,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隐隐泛着黑气,十分的不对劲。
“千岁,你怎么了?”她伸手想去揭那道符,却在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只觉一股阴冷之气顺着指尖蹿进了身体,随之而来的便是体内尸性的骤然澎湃。
“啊!!!”她猛地抬头嘶吼了一声,便也放出了獠牙和尸爪,猩红的双眼只瞥了千岁一眼,便飞窜而起,她直接从窗子越了出去。
两层高的楼对于此刻尸性大发的露蓠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她稳稳地单膝落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突然转至一个方向,飞奔了出去。
夜已深,一个背着包的老外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似乎是在找住的地方,他没留意到自己被一个刚吸完粉的瘾君子给盯上了,刚走到拐角处,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瘾君子丢下手里的铁板,躬身正要去翻老外的包,一个黑影唰地一下冲过来,他连是什么都没看清,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飞了起来,尖叫还没出声,脖子上已有什么东西刺入,并流出了温热的液体,他见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对野兽一般血红骇人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