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阎君,怎么突然开枪了,没有伤到人吧。”疏荼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先看了看阎少陵,又扫向白缨和白若水,白缨上半身赤着,下半身仅着一条四角短裤,羞愧地缩着身子站着,不好意思看他。
白若水站在白缨身旁倒是镇定自若地和他对上了目光,仅一秒,他就先移开了视线。
“不开枪,怎么能让疏大少尽快现身,外面阵仗大得吓到我们了。”阎少陵坐到露蓠身侧的沙发扶手上,把玩着手里的枪。
疏荼张口欲言,露蓠抢先开口质问:“你要做什么,疏先生,突然这么变脸,我很不适应。”
“人活于世,总有不得已,露蓠,千岁,我希望你们能理解。”疏荼这话听着混蛋,表情倒是极真挚。
“既是总不得已,又何必要长生,长生长,皆浮妄。”千岁垂眼转着手串淡然道。
疏荼面上露出一丝惊讶,复又了然,“我从未想过长生,我只是要噰噰活下去。”
“在菟龙族的时候,我对祝敏言说过,人命皆有定数,不得强求,逆天改命更是不可为,看来疏小郎当时并未听进去。”千岁看向他。
“听进去了又如何,噰噰还是要救,我一定要救,逆天改命又如何,你不也是逆天改命。”疏荼看向露蓠,“你喜欢她,难道不想和她永生相伴,她半人半尸若终将死亡,你会不会想要为她逆天改命?”
这话一出,露蓠和千岁皆是一愣,阎少陵上手的动作也停了,他盯着手里的枪,竟不敢抬头去看那两人是何反应。
“我……你……”露蓠没想到疏荼此时会这么突兀地拿千岁对她的情感说事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好在千岁及时地开口:“我不是逆天改命的存在,骆定之的命早尽没于天数了,千岁是葛天师创造的,脱离于三界五行苟存于世,宿命尚不能自知,亦无能力替人逆天改命。如果可以选择,当年的骆定之不会愿意让千岁出现。”
“不,你有能力,你可以救噰噰。我不需要她长生,只求她像露蓠一样就好,只愿她不因我而过早凋零就好。”
“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救人,谁告诉你的。”
“京瑬。”
“京瑬?”千岁眉头一皱,“京瑬是疏家人?”
“京瑬是我家祖,当初金钱宝矿上挖出的那个墓,就是他的。”
千岁转着珠串的手一顿,喃喃道:“怪不得我会觉得熟悉,早该想到了。”
“家祖设阵保尸身不腐,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重返阳间,他的笔记里说过,重生乃至长生的秘密就在你的身上。”
“哼,想不到他执迷不悟至此,如今害的你们这些后辈走火入魔。不要妄想了,露蓠这样的半人半尸不过是微乎其微的小概率,你想人为地让未婚妻与她一样,这分寸如何拿捏,莫不会以为让我咬一口就可以?没人承得住我这千年的尸毒,后果绝不会如你所愿。”
疏荼掏出一颗黑亮的珠子:“这是阴沉木炼制,可以盛阴气,你只需放在身上任它吸收三日即可。”
千岁鲜有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态:“你这是何意。”
“听闻给将死之人嘴里压入盛纯阴之气的阴沉木,可暂封住其魂魄不散。”阎少陵突然插话。
疏荼眼尾跳了下,心中揣测,他一定早就从阿什丽那里得知了寻阴沉木的事,才会查的如此隐秘的暗方,一股怒气乍然而起,但此刻又不得发作,只能强忍,“想不到小阎君对玄学也有研究。”
阎少陵摸着手里的枪,不再出声,千岁又问道:“接下来呢,你还要怎么做?”
“露蓠,你还记得那只僵尸狐吗?”
疏荼这么一提,露蓠立刻便会意了:“你要用我的血来……”
她话没说完,千岁和阎少陵同时道“不行!”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有了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别急,你只需咬噰噰一口就行了,就像当初你的养父咬了你一口一样。”
“你怎么知道!”露蓠噌地站起身,掩饰不住的紧张透过右手的微微颤抖释放了出来,一旁的阎少陵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才让她有了一丝镇静。
“我说过了,你那个探险故事漏洞太多。”疏荼淡淡道“你的养父也算是奇人,他的化僵状态非常完美,白十里炼出的那些东西和他比,只能算初级行尸,所以你被他咬了一口,才会有了半僵的能力。”
“你们把我爸怎么了?”露蓠的声音都紧了,她欲上前抓住疏荼,却被身侧的千岁握住了另一只手,两个男人都扯着她的手,将她拉坐了下来,阎少陵更是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才克制住冲动。
“你以为露蓠咬人一口,那人就会和她一样?”千岁冷冷地问。
“我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不是人人都像露蓠这么幸运的,所以,我要做的是给她们建立宿主关系。”
千岁眉头一跳,他隐隐明白了,但还想再确认:“什么宿主?”
“小阎君见过白十里和叻宾了。”疏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阎少陵“应该能猜到宿主关系是什么。”
阎少陵忽然想起那夜悬崖边,已成行尸的叻宾开口叫他“小阎君”,那一声其实是白十里控制的。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拉着露蓠的那只手在收紧,凸起的青筋一直延伸到胳膊上,那双眼慢慢地转向疏荼,嘴唇微动,说出的话却十分用力:“你敢!”
“没什么敢不敢,换作是你,救自己的女人,或许也一样会这么做。”疏荼轻笑。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那种古法傀儡术对噰噰并无益处,我只是要借此方,将她两人的一魂一魄共束于人偶中,由术士持咒作法七七四十九天,再还于彼此身体,两人有了共生的牵连,体内的尸毒自然也就有了呼应,只要露蓠修习得当,噰噰的身体也会随之精进。”
“你说的术士莫非就是我?”千岁问。
“我是门外汉,此事自然要劳烦你了。”疏荼抱拳道。
“你很像京瑬,和他一样聪明有天分,只是用错了地方。”
“我从不在乎对错。”
“那你在乎成败吗,共生的成果并不可控,一旦某一环节出现意外,都可能会有不可逆的危险,露蓠和你的未婚妻都会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本就是在冒险,我一早便想到了,但没得选,什么都不做,噰噰必死,我……”
“我可以帮你救人,但你得告诉我,我爸在哪儿?”露蓠打断了他的话。
千岁和阎少陵没想到她突然就这么答应了,俱是皱眉看向她,不等两人开口,她就抢先道:“我决定了救人,你们不必再说。疏荼,我爸在哪儿?”
“在白先生那里,放心,他一切完好。等这里的事结束,我可以带你去见他。”疏荼看着露蓠,总觉得她答应的太过轻易了,那个已成僵尸的养父有那么重要吗?
“不,我要先见到他。”露蓠语气十分坚定。
阿什丽接到Richard电话时,她已经在疏荼的度假别墅外了,得知阎少陵出了事,立刻就猜到是谁所为。她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楼上一个单薄的身影,对电话里的Richard说了句:“把小阎君的定位给我”就径直走进了那栋楼里。
噰噰看着眼前这个艳丽得有攻击性的女人,第一时间便觉得与疏荼,她半躺在贵妃榻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疏先生让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阿什丽居高临下地先开了口。
“好。”噰噰极轻地应了一声。
当她坐在轮椅里由阿什丽推着下楼,看到客厅里躺着几个昏迷的保镖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你是来救人的?”她发出的声音几乎是嘶哑的气声,背后的阿什丽根本没听清,她垂下头问“什么?”
“你要……救……你的……朋友吗?”噰噰努力地让自己说得慢一些,清楚一些。
阿什丽很惊讶,她转到噰噰身前,“你知道疏荼在做什么?”
“知道,他要给我……续命。”噰噰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家常一般。
“怎么续命?”阿什丽更震惊了,她完全不知道疏荼在做的是什么,在这之前,一直都以为他是和阎少陵有什么冲突要解决。
噰噰笑了,瘦到皮包骨的一张脸,笑起来,有些渗人,“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救人。”
“你……你帮我?”阿什丽蹲下身看着她“你不要他救你吗?”
“我想……和他……长长久久……一辈子,可是,我不愿意,像……怪物,一样。”噰噰抬手想去摸阿什丽的脸,被她下意识地躲过了。
“我……真……羡慕你……你,真美。”噰噰微笑着收回手,“走吧……不要……让他做……后悔的事。”
阿什丽给Richard发出了一条信息,便抱着噰噰上了车,她不敢把车开得太快,生怕躺在后座上的噰噰会受不了,可心里已经急得浑身都冒了冷汗,她有种预感,疏荼正在做一件很凶险的事。
露蓠提出的要求,疏荼不可能答应,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安排什么父女见面,因为噰噰根本等不了了。
“我保证,你只要救了噰噰,白先生会亲自护送你的父亲来这里。”
“不,我必须要先见到人。”
疏荼还要再说什么,敲门声响起,晋南走了进来,他躬身附耳道:“大倌,噰噰小姐被人劫走了。”
“什么!”他抓住晋南的衣领,脸上是极度的愤怒“你的人都是废物吗!”说罢,他猛地回头看向对面的三人,“为什么用动噰噰,我说过了,我并不想伤害你们!为什么要动她!”
这是露蓠第一次见疏荼失控,她刚想问发生了什么,猛然感到身体抽了一下,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她不知道自己现了原形,更不知道自己从沙发上蹿起之后,直接攻向了身边的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