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晋南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很快就带着疏荼要的东西进了门,他找的医师应该也是白家人,对于枪伤没有任何惊讶,但是淡定地替露蓠和阎少陵处理了伤情,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又退了出去。
茶几上摆满了东西,最显眼的就是一袋袋标记着“A型、B型、AB型、O型”的血浆,露蓠看着这诱人的食物,抬头问白晋南:“这都是哪儿弄来的?”
“医院血库里买的,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味道,就每个型号的都买了一些。”白晋南恭敬地站着回答。
露蓠拍着手赞叹道:“小哥,你很有前途啊。”
阎少陵斜睨着她:“你好好尝一尝啊,看看是哪个的味道好。”
“那肯定没你……”
露蓠话还没说完,千岁就出声道:“小哥,我们肯定出不去,你也不用在这儿看着了,麻烦你把给小阎君补血的食材拿去炖了吧。”
“是。”白晋南知道眼前这几位都是贵宾,便顺从地拿着东西出去了。
客厅里一时十分安静,三个人同坐在一张长条沙发上,但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墙上的钟声“当当当”响起,三个人一同看过去。
“12点了。”露蓠道。
“还有12个小时。”阎少陵道。
“.……”
两个人看向还是不说话的千岁,两双眼的期待下,他终于发出了一个音:“等。”
“等什么?”露蓠问。
“等楼上那位姑娘。”
话音刚落,白晋南又敲门进来了,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手里都端着食物,有的往楼上走去,有的把食物放在了他们面前。
“午饭时间,几位慢用。”白晋南放下一壶酒,又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露蓠留意到了送上去的饭菜,很丰盛,根本不像是一个病恹恹的人吃得下去的,她蓦然想到了什么:“回光返照?楼上那位快……”
千岁点点头:“她等不到子时了。”
“那要提前开始移魂?”
“不,移魂只能是子时。”
“那岂不是魂魄会散,珠子现在能用吗?”尽管被疏荼囚禁,但露蓠此时是真心愿意帮噰噰续命,所以她有些担心。
“无用,说了需要三天便是三天,一刻也不能少。”
“那怎么办?”
“要在断气前,把尸毒过给她。”
“现在?”
“等。”
“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噰噰坐在床上,面前的小餐桌上,摆的全是她以前爱吃的菜,挖了一勺芙蓉蛋喂进嘴里,一下子就想起了从前。
“当然,那一年你才5岁,爷爷把你领到家里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你一点儿都不怵,穿着一身酒红色公主裙,扎着两个小丸子,冲每个人都笑得很甜,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小精灵,是爷爷送给我的礼物吗。”
“然后我就一眼看见了你,穿着深红色的曲裾深衣,带着小小的缁布冠。那天我们都穿了红色,真巧。”
“是啊。”疏荼倒了一杯黄酒,一饮而尽,“真巧,那天是我12岁生日,家里的国学老师说可以提前让我体验下行冠礼。我被打扮成那副怪模样,其实很不开心,可是你来了,我的心情也好了。”
噰噰脸上露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甜笑:“我还记得那一天你许的愿望,你说……”她顿了顿,望向疏荼的眼带着娇羞。
疏荼也笑了,他深深地看着她:“我说长大了要娶你为妻。”
“爷爷听完你的愿望,就哈哈大笑,他喝了一碗黄酒后,对我说‘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以后你就叫噰噰’。”
她端起酒杯,“哥,我的名字是因为你而取的,爷爷把我许给你了。”
疏荼有些动容,他握住她的手:“等你好了,我们就办婚礼。”
“哥,我们现在喝交杯酒吧。”噰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狡黠地一笑。
她很久没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了,疏荼呆了呆,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好。”
两个人双臂相交,饮下了一杯酒,再相视,俱是泪目以对。
“我是你的妻子了。”噰噰笑着去抹疏荼眼角的泪。
疏荼抓住她的手,探身过去,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唇上。浅浅的一个吻,但是停顿了很久很久。
再分开时,噰噰从床上走下,她拉着疏荼走到窗前,手伸向天空:“哥,这个时候要是有凤凰飞来就好了。”
“听说昆仑山上有凤凰,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寻。”
“寻不到了,仙鹤要带我……走了。”
疏荼忽然觉得不对,他低头去看靠在胸前的人,发现她的双眼里流出了两道血泪,瞳孔的光在慢慢消散,人就这样倒了下去。
“噰噰!”他嘶吼着抱住她跪在地上,“噰噰,坚持住,我马上救你,露蓠!千岁!”
几乎是下一秒,楼下的三人就冲了进来,其实他们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了。
“救她,快救她!”疏荼瞪着血红的一双眼冲他们喊道。
“时机未到,现在只能先让她化僵,你考虑清楚。”千岁面上露出悲悯的表情。
“不用考虑,救她,我只要她活着!”疏荼的嗓子都哑了。
“趁她还有一口气,对着脖子咬下去。”千岁扭头对露蓠说,声音淡薄。
露蓠还有些犹豫,疏荼急吼道:“快啊!”
她只得快步过去,从他怀里接过噰噰,放出獠牙便咬了上去,之前千岁已教过了,只需象征性地吸两口血就行了,主要是要让尸毒渗透进去。
待她松开嘴,将噰噰平放在地上,仅等了数秒,一道长长的抽气声便响起。
噰噰张大了嘴,双手捂着脖子,一边痛苦地抽气,一边浑身痉挛,似出不来气,又似气出得太急,她猛睁开了眼,瞳仁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暗红色血丝。
“噰噰,你怎么样……”疏荼伸手便要去抱她,却被千岁阻止了,“别碰她,退后。”
露蓠和千岁拉着疏荼退到了阎少陵身边,疏荼望着身子扭曲、不断痛苦呻吟的噰噰,急切地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化僵的正常现象,露蓠当年也经历过。”千岁不以为然道。
“放心,我当年也这样。”露蓠拍拍他的背安抚道。
忽然,噰噰浑身僵硬从地上直直地竖了起来,她望向四人的眼睛里一片清冷,像是不认识他们,像是在看猎物。
挺翘的鼻子耸了耸,她忽然张嘴尖叫了一声,便朝疏荼扑了过来。
“小阎君。”千岁率先冲了上去,他一手掐住噰噰的脖子,将她按退到墙上,阎少陵紧随其后,将一包血浆塞入了她的嘴里。
吸血是僵尸的本能,满满一袋血不到半分钟就见底了,似乎并不够,噰噰挣扎着尖叫着,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疏荼已经完全看傻了眼。
好在,阎少陵裤子里还揣了一袋血浆,他立刻掏出又喂了上去,有血可吸噰噰才又安静下来,像吃奶的婴儿一样贪婪又乖巧。
待这一袋又吸完,千岁果断掏出一张纸符贴在了她的额间,然后又将身上的阴沉木珠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纸符只能定住她,珠子只能暂时压住魂魄,疏荼,你的计划一开始,就不尽如人意了。”千岁冷冷地看着他。
疏荼像是未听到,带着恍惚地转头去看露蓠:“你当初也是这样?怎么才能恢复意识?”
“呃……我当时虽然痛苦,但是意识一直都在,所以才能一直克制着只吸食动物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疏荼又看向千岁。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命数也不同,我提醒过你了,化僵是不可控的。”千岁淡言道。
疏荼突然举起枪对准了露蓠的头,他看着千岁:“我要让噰噰和露蓠一样!”
“原是可以的,但是噰噰大限来得太突然,阴沉木上的这点儿阴气压不了魂魄多久了,魂魄一散,她就只能成为茹毛饮血的行尸走肉。”千岁看着他的行为一点也不着急,阎少陵倒是心中一紧,他也举起枪对准了疏荼。
“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骆定之,你欠京瑬一条命,欠疏家一条命,现在该还了,我要噰噰活着!”疏荼情绪激动起来。
“办法是有,但是你可能会后悔。”千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
“什么办法。”
“打五行钉入体封住魂魄。”
“我为什么会后悔。”
“能炼制五行钉的人早就羽化登仙了,我只能仿出山寨货,一旦失败,魂魄俱散灰飞烟灭,世间轮回里再也没有一个叫噰噰的存在了,那具躯体也会化作枯骨。这可是万劫不复,魂飞魄散是所有生灵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劫。”
疏荼默了片刻,“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我一分把握都没有。”千岁坦诚道。
“你……”疏荼审视着他,似乎觉得他在玩弄人。
千岁看出了他的怀疑,笑道:“你门外的阵仗,让我们根本出不去,我在这儿耍花样,没有任何意义,实话实说,你爱信不信。
“不过你也可以赌一把,赌这珠子可以帮噰噰拖到子时,阴气最盛之时,用移魂术将其魂魄转入人偶中,再将尸身封于**地,剩余的便是按计划行事了。”
疏荼望向面上贴着黄符的噰噰,他的眼神定了定,急躁的情绪慢慢沉了下去,他放下手中的枪,道:“那就先赌一把,不过你的五行钉也要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