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浦江停靠,这里离十房市也就半天的路程了,露蓠在猜测疏泽在国内的房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为了靠近他们的侦探社?
下了船,已有车子在等候,疏泽和他们同乘一辆,一上去就乐呵呵道:“我多年没回国内了,变化真大啊,听说老祖的侦探社就在十房市,晚辈就让人在这边找了处住所,这样也方便平时和老祖多学习交流。”
“学习交流?”千岁没出声,露露倒是忍不住了,“疏老先生,您这是要在我们这边长住了?”
“我一把年纪,也该找个地方养老了。”疏泽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会给露蓠一种错觉,他真的是来养老的,没有别的目的。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千岁始终一言不发,露蓠一开始还会和疏泽客套几句话,到后面没什么可聊的,就也收声了。车子里除了小分贝的外界噪音,就再没了其他动静。三个人面对面坐着,各自都在想什么,无从知道,但疏泽是万万没想到千岁会在路上突然动手。
驾驶里的司机眼睁睁地看着方向盘在自己手里有了对抗,就在前后都有车的情况下来了个能把人吓尿的漂移,撞向绿化带后,车尾先行翻腾而起,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
再落地时,司机飙着鼻血晕菜了,要不是车子有专门定制的安全气囊,疏泽那把老骨头就散架了,他头朝地地窝着身子,迷迷糊糊间看见千岁抱着露蓠钻出车子,从高速路边栏杆上一跃而下,没了踪影。
手下人赶过来抢救时,他气急败坏地嘱咐了一句话才晕过去,“废了阎少陵。”
阎少陵被绑着运回国内,就直接送到了阎承山的实验室,他被戴着沉重的手镣脚镣,锁在精钢的笼子里。
他身上有露蓠的尸气,所以运送队伍里没人知道是他在假扮,白老头也没认出,到了实验室,接应的人更是没有发现破绽,所以他得到的是防僵尸的待遇。
为什么只有疏泽识破了他,既然识破了,又为什么还任由白妙玄把他运回实验室?
说起来,这疏泽也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白若水逃出去把疏荼要进行移魂的事告诉了他,目的就是想借他之手去阻止,这他当然是知道的,阎少陵的手下也将此事传给了国内的阎承山和白妙玄,其目的也是一样。
他其实并不在乎那个叫露蓠的半尸到底该为谁所用,只是千岁与她关系不一般,此事几方人一闹腾,千岁必会牵扯进来,他放心不下,才决定亲自跑一趟。
钻研了一辈子道术,他一到度假园,就感知到了阵法的诡异气场,六个白姓年轻人用墨斗线扎成的布卷着一个人从别墅里出来,见到他,俱是一愣,刚要行礼,被他制止了,“兴师动众,抓的谁?”
“太公,白先生说先送女僵回国。”
女僵?千岁的阵法都没被破坏,女僵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抓住。这一定是假的。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猜到假扮女僵的只可能是阎少陵,这一出戏应是直奔阎承山去的,这对假父子的恩怨,早被他获知了。也好,阎承山是个不好控制的炸弹,借别人之手除了他正好,反正现在自己的计划已经不需要他出什么力了。
他手一挥,放了行,但走了几步,还是唤来身边一人:“你跟回去。”
再说当下,千岁和露蓠逃了,他心里明白让手底下那帮人去抓,基本是不太可能,也怪自己,原以为那老僵尸应是个极自负的人,定然不怕赴鸿门宴的,哪成想,这厮竟然临阵脱逃,还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真是大意了。
其实,千岁要取他们性命是很容易的,只是他不能,正是抓住这一点禁制,疏泽才一直对其没有防范,也恰好给了他逃跑的契机。
好在阎少陵还在自己的控制下,就凭那露蓠跟他之间的感情,做只诱饵也是不错的,让他吃点儿苦头,女人才会冲动做傻事。
阎承山已经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了,浑身长满了尸毛,指甲也长的吓人,就差獠牙没长出来了。
他依然有自我意识,有呼吸,有生理机能,但寿命已快到极限了,就白妙玄对他进行的“改造”而言,只要一断气,他就会成为茹毛饮血的白毛僵。
可,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继续活着,继续像人一样活着,露蓠的半人半尸状态,是他最向往的。
所以自白妙玄带着假露蓠回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手术,生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死了。
白妙玄当然也想尽快把这里的事了了,但续命又不是单单进行心脏移植那么简单,必须要选好时辰,在手术的同时开坛做法,把露蓠的尸气对阎承山进行嫁接。
阎少陵到达实验室后,仍被关在笼子里一天一夜,直到白妙玄那边准备好,他才被几个大汉押着放了出来。
在手术室里,终于见到了阎承山,这么副鬼样子,让他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手脚被墨斗线束缚着,他当场就想冲上去掐死那老畜生。
阎承山半躺在手术床上,用一种贪婪的眼神在打量着阎少陵,他现在就像恶鬼看到了食物,只想尽快吃到嘴,根本没有心思去发现不对了,要是换作之前,他或许能一眼认出这身形是自己的义子伪装,但这一会儿,除非阎少陵自己揭开假面,不然他一点儿都识不破。
白妙玄一进来,阎承山就扯着破锣嗓子问:“什么时候开始?”
“先让她现出原形。”白妙玄面无表情道,他冲阎少陵身后的几个保镖挥挥手:“你们都出去。”
手术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这对阎少陵来说绝对是好机会。
白妙玄走到他跟前,正要解开他手脚上的墨斗线,有人敲门道有急事通报。
这个时候若有急事,一定是来自疏老太爷那边。白妙玄不敢怠慢,赶紧随来人走了出去。
阎少陵就那么站着和躺着的阎承山对视,今日该怎么结果了这老畜生,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万种方法。
“你多久吸一次血?吸人血吗?”阎承山冷不丁开口问,他现在已经开始憧憬规划半尸生活了。
阎少陵没有说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哈哈哈哈……”阎承山忽然大笑起来,他是被自己逗笑了,何必问这么蠢的问题,等自己成了僵,不就知道了。
这时,白若水扭着小蛮腰进来了,她走到阎少陵身后时,特意去拍了下他的屁股:“我来啦,美人儿。”
阎少陵和她视线一对上,也不惊讶,很自然地就把双手举到了她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倒是没犹豫,立马就去解绑,不过嘴上仍是贱贱的:“哎呀,怎么一来,就让人家对你动手动脚的。”
阎承山自然是认得白若水的,知道她是白妙玄的孙子,所以见她进来,以为是白妙玄指示的,便也没觉察出异常,反而心里猥琐地想:等续了命,得把这风骚的小人妖弄到手玩一玩,真他妈勾人。
直到阎少陵走到他面前,撕下脸上的面具,他的脸上才有些迟钝地出现了惊恐,“阿仔,你怎么……”
“你以为我死了?”阎少陵冷声道。
“我……”阎承山已经知道了他有异心,只是想不到他会找到这里来,这可不像是要篡位啊,更像是有深仇大恨。
“二十四年前,被你害死的国际刑警钟凯瑞,还有印象吗?”阎少陵随手拿起一把手术刀在他的身上比划着。
“你,你是……”阎承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去地狱里向我的亲人赔罪吧。”他捏住手术刀深深地扎进了阎承山的脖子,缓慢地沿着颈纹的痕迹,从左划到了右,从前划到了后。
阎承山如今的身体早没了反抗的力气,他抬不起手去阻止,只能生受着这剧痛,面部已经扭曲地变了形,喉咙里咕嘟咕嘟的残喘声,在阎少陵听来极其悦耳。
他的表情很愉悦,动作很优雅,皮肉全部划断后,他提着阎承山的脑袋,用力一拧,擦咔,便身首分离。
他提着那颗人头扔给白若水,面带痛快地说:“现在好了,他连僵尸都成不了了。”
白若水嫌弃地躲开了,那颗头就那么滚啊滚,滚到了门边,滚到了白妙玄的脚下。
“真巧。”阎少陵看着白妙玄笑了。
还未等白妙玄发话,白若水突然扑上去抱住了爷爷,冲着阎少陵喊道:“快走!”
阎承山手下的警卫端着枪追过来时,阎少陵便确定疏家故意来了招借刀杀人,这可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实验室在正幢生物科技大楼的地下,要逃出去,只能冲破关卡上到地面。他手上没有武器,要想躲过警卫的火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带着追兵兜圈子,硬是凭着过人的身手放倒了好几个警卫,还抢到了一把枪,但他自己也受了伤。
白妙玄顺着血痕找到他,几乎没费什么力。在一间药剂室里,阎少陵靠坐在实验台后的地上,脸色苍白地看着白妙玄一步步走近。
“怎么不带人过来,不需要给阎承山的做样子看了?”他嘲讽地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白妙玄隔着实验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想把我也弄成什么傀儡行尸?”
“暂时还不行。”
“露蓠和千岁跑了,对吗?”他勾起一抹坏笑。
白妙玄竖起手,指间夹着一根银针:“你只要在,她们就会回来。”
“哼……”阎少陵不在意地笑了笑,突然抬手扯断了实验台下的一根管子,白妙玄射出银针时,余光只瞥见火花一闪,巨大的爆炸热浪便冲击了过来,他跟随老太爷的长生计划,还没有完成,就要这么死了?
就这么死了,整个药剂室炸成了废墟,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