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拎着饭进了屋，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人，笑着问越良宵，“怎么，知道今天吃饺子，特地买了醋啊？”
越良宵自那堆资料中抬起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夏清好笑地指了指二三，小声地问，“怎么着，还吃醋呢？”
没等越良宵开口，那边二三面色不善地回头。“如果有个女人给你家战镰发这样的通缉令，我相信这屋子都得让你的醋给淹了。”
二三不但说，他还抖着手腕上的手环，上面的空显屏被他晃荡地都花了，但依旧可以看到那是一张贴着越良宵照片的通缉令。
不论金额高低，底下附带的那句“不许伤害，必须活捉”就足够二三把这仓库变成制醋厂的了。
见越良宵又低头看那些关于高家的文件，二三不情不愿地蹭过去，“良宵，你就不生气吗？发通缉的这货，明显就是惦记着你，不憋好事。”
可惜，二三枕头风没吹对人，他铁面无私的“大王”慢悠悠地抬起头，茫然道，“我应该给他发个通讯，让他务必抓死的吗？”
夏清在一边笑得快打滚了，二三不得不先把人拐带出去，继续着自己的“祸国殃民”大业。
越良宵还在文件里找高家相关的资料呢，对于二三这飞来横醋有些不解。“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不知道那个高伽正惦记着你呢么？！战镰的通缉都是不论生死，就你是不能伤害必须活捉，一看他就是……不怀好意！”二三不乐意将“喜欢”俩字儿说出口，他怕以越良宵那脑回路给理解歪了，回头他再成神助攻，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越良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应该是很欣赏我吧，之前还邀请我到他身边去做事。”
“你看！我就说他不憋好屁！”二三一激动，忙抱着越良宵吃了会儿水豆腐，还故作委屈地模样，“不行，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越良宵一脸不解。嗯，她是真的不解，她印象中她是没说过这句话的。
二三觉得如果自己可以脸色铁青的话，那么现在脸可能真的是绿的了。
他把怀抱又收紧了一点，“那你喜欢谁？高伽？”
越良宵摇头，“我也不喜欢高伽，也不会去找他。”
二三稍微满意了点，笑眯眯地凑到她脸庞，“那你喜欢我吗？”
越良宵掐着他下巴保持了点距离，“想知道？先把高家的秘密据点找出来再说。”
“看他们在凤凰地下的仓库，便能猜出他们一定拥有更多的战力，过去了20年，只会更多不会更少。仓库的内存应该是30万台机器人，那么多机器人一夜之间带走却没有惊动任何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越良宵说着，自手环弹出了二十年前的地图，这些都是战镰给她的。只是战镰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
二三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自己从儿女情长中拔出来，看了看空显屏上的地图。
上面标亮了几个地方，应该是战镰和越良宵觉得可疑的地方。“这几个地方的确可疑，但二十年过去了，高家是不可能将那么多机器人放在那里的。”
越良宵皱了皱眉，觉得他说得很有可能。又若有所思地拨开二三的手，回屋继续去钻研那些资料了。
“良宵！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我呢啊！”二三继续跟在后面当小尾巴，亦步亦趋，不听到回答誓不罢休。
“你别跟着我……”越良宵打算把二三哄去做正事，却没想到一回头撞上了他的胸膛。
“怎么了？磕到了？”二三感觉那一下撞得还挺用力的，忙低下头，勾着越良宵的下巴帮她看看有没有撞坏鼻子。
视线交错了一秒，不等二三开口，越良宵就先把他的脸推开了。
然后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了一下开始烧红的脸，错开眼睛小声道，“不要跟着我了，去做正事。”
二三看她略微匆忙的脚步，乖乖去找高家的秘密据点了。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夏清见二三冒着一身粉红泡泡，便悄悄凑到了越良宵旁边，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她。
等了十分钟，越良宵不得不放下了笔，看向正在盯着她的夏清，“你……想问什么。”
夏清把下巴往桌子上一垫，眼神略有狂热，“你们进展怎么样？”
越良宵不是很理解这个“进展”的含义，但不妨碍她把球踢回去。“那你呢？”
她可没忘记之前夏清对战镰的追逐宣言，尽管在她看来，战镰似乎并没有特别嫌弃夏清，但距离却也没有多么亲近。
夏清把头一歪，叹了口气，“唉，不但没进步，还有点倒退。原来他好歹还让我告白的，现在不等我开口就跑了，要不就是让我闭嘴。”
“你说……他是不是害羞，像你似的。”夏清伸着手在越良宵胳膊旁边画圈圈，大杏眼巴巴地瞧着越良宵。
心中感叹着，还是越良宵这样的好，别看天天板着脸冷冰冰的，那二三往她跟前儿一凑，再怎么没皮没脸她都能忍下来。嗯，不但能忍，还挺高兴。整天散发着“我虽然不说，但是我喜欢你”的气息，让单身狗们走投无路。
当然，这屋里也就他们四个，一对恋人未满，一对单身老狗。
但碍于战镰那老狗并不在乎，所以只剩下夏清一人，默默磕着两人的大把狗粮，以及闻着空气中的酸臭味了。
夏清在那里画圈圈，越良宵便继续调查手头的资料，写着写着突然停下，转头发出疑问。“我记得你说……你喜欢他二十年了……”
“对啊，我八岁那年，他从特殊部队退了下来，成为了我的保镖啊。”说到这里，夏清的郁闷之气明显消散了许多。微微弯着唇角笑，“他是因伤退下来的，然后就一直照顾我，直到我十八成年那天，跟他告了白。”
说道这里，夏清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充满愤懑。“结果第二天，他就不声不响地跑去参见那什么见鬼的人类体能增幅计划去了！他要是没去，我早就给他攻下了。啧。”
越良宵不可置信地看了夏清一眼，她好像看到夏家的大小姐咋舌了。“那他参加计划……是为了逃避你？”
“怎么会。”夏清摆了摆手，她自觉还没有那个威力能把战镰逼走。
“他退下的时候右手和右腿就不太好了，那些年保护我也不算什么清闲事，零件就更不好用了。而那个计划，原本就是针对退役军人以及病入膏肓的病人的。他去，也不全是为了躲我吧……”
“其实去了也挺好，至少没缺胳膊少腿了。”夏清难免有些落寞，却又有些庆幸，因为她知道，如果战镰没有去，那么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五十多岁还腿脚不利索的糟老头了。
越良宵不会劝人这件事，夏清深有体会，也没指望她能开口说点什么。只是感到头被摸了几下，那已是她所能表达的最好的安慰了。
但夏清还是高估越良宵了，还没等她抬头感谢，便听耳边冷清声音道，“原来这个计划还包括整容……”
那边蹲墙角偷听的二三憋笑的快撞墙了，夏清只得抽着嘴角，“没……也可能就是祛了祛皱。”
越良宵一本正经地点头应下，转念又有些好奇，“那你知道那个计划究竟是什么吗？我之前和战镰对峙过一次，他的手臂似乎并不是人类。”
夏清也是一知半解，不好意思误人子弟，便把那边偷笑的二三揪了过来。“自打知道他的代号是ZX1023以后，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可以问他了，这位的脑容量比联邦图书馆都要大个几百倍。放着这么个货不用，你来为难我。”
二三干笑一声，他不说就是怕越良宵担心自己嘛。不过关于战镰的消息，却是毫不留情的都卖了出去。
“战镰哪里动过我不是很清楚，但估计不少。因为在2227年的时候，人类体能增幅计划的技术已经接近完备了，除去自愿改造的病人和退役军人，部分现役军人也接受过改造。其中以特殊部队成员为主要实验对象，多半是以机械来替代人类的皮肤、肌肉或者骨骼。但那一年，计划中有人提出了用机械器官来代替人类本身的器官，最开始是在一些得癌症的病人身上进行试验的，那些人都是命不久矣的，对于这种试验，也就是生死一搏吧。但人体排异反应是很神奇的，很多患者都没挺过去。但后来计划因多起死亡事件遭到了军方多位高层的叫停，那时候高家虽然开始掌握实权，但为不失人心也开始思考暂停。后来，就发生了战镰叛逃事件，计划也彻底宣布失败。而计划中的数据，也全被销毁，只是负责销毁的军官，姓高。”
“既然这个计划已经完备，为什么会在两年后宣布了失败呢？战镰的叛逃，并不会影响到实验数据啊。”越良宵清楚地记得，军方发出过计划失败的公告。
这件事情二三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不会特地去调查这些事，那时候他整天忙着全世界跑，哪有这个功夫。等回来的时候，战镰都造反起义了。
“因为，这个计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门口传来声音，战镰正阴恻恻地看着他们。
他转向二三，“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叛变联邦吗？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计划的背后真相。这个计划表面看起来是将人体的一部分改造成机械，增强人类的能力。但背地里，却是在提高家挑选何时的实验材料，一旦被选择进行了内脏改造，确定排异反应不大就会被带走。因为这类人的心脏，有很大几率成功制成高家特制的那种禁忌机械。”
不过战镰没急着继续解释，而是先看向了越良宵。“我所告诉你，将你拉下水的原因，除了二三，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二十年前的凤凰研究所爆炸事件，我曾去过现场。我和越夏夫妇算是旧识，那时我因伤将退，与他们道别，他们却突然接到紧急任务离开。我不放心，便跟了过去。可还是晚了。”
“但是，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那个研究所的爆炸非比寻常。甚至，我见到了一个中年人从凤凰研究所后身离开，也就是上次你们出来的地方。”战镰看了一眼不太相信的越良宵，自手环上调出了一张照片，将手环丢给了她。
那是一张合照，两个男人勾着肩膀笑的很开心。越良宵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才将男人的面貌和脑海中模糊的父亲对上——战镰竟是她父亲的战友。
或许是因为特殊部队的职能本就是监察并处理联邦内‘异常事件’，战镰那个时候职业病难改，察觉到了那场爆炸中的不寻常之处。
因为一般的爆炸案多是由起爆点开始进行连锁爆炸，而非一次性爆炸，虽然凤凰的爆炸做了些掩饰，但起爆的时间几乎是同时。
由于怀疑爆炸是人为的，战镰便开始了调查，但因为他已退役且没有证据，所以没有上报。
直到后来，他查到了一个男人。
在凤凰研究所爆炸的那日，他亲眼见这个男人自其中退走。
他直觉这个男人和爆炸事件有关联。经过调查后发现男人叫做“艾”，商人身份，正在四处投资建设研究所。
他前前后后调查了七八年，才发现艾与高家有所牵连。
而就在战镰发现艾与一个负责人类体能增幅计划的高姓将领有关联，并打算深入调查的时候，高家也发现了战镰的调查。
于是，在当年的人类体能增幅计划的推荐名单里加上了他的名字。理由则是他曾在特殊部队做过重大贡献，参加这个计划有利于治疗旧伤。
那时候战镰的身体的确每况愈下，加上还有个告白的夏清扰他心神。所以他便顺势加入了那个计划。
最开始的时候，计划内的改造项目仅限于四肢，且改造部分多为皮肤、骨骼。
由于当时战镰左半身的状况很差，便接受了改造。在接受了一系列机械改造后，的确有了好转，那时候战镰几乎觉得是自己误会高家了，他们这个计划对联邦非常好。
直到……那个高姓将领联系上战镰，询问他愿不愿意成为脏器改造的志愿者。
“所以……你叛逃联邦，是因为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继而让你发现了这个计划的背后？”二三大约猜出了后来的事情。
在同队的时候，战镰对联邦所表现出的忠诚就非同小可，他一定不会毫无原因的叛逃。
“对。你也知道，我左半身受过重创，脾脏和肾脏都不是很好，而且心脏……可能也跳不动几年。我当时并没有怀疑他们，便接受了关于脾脏和肾脏的改造，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五个月后，我差点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但醒后，我却发现有些不对。”战镰拉开衣服，他的腹部上有一条竖着的伤疤，自颈部至下腹部。“他们改造的脏器，似乎并非那两个，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他们居然没有经过你同意……所以你去找他们对峙？”越良宵也难得的对战镰有了一些同情心，或许在她听说他是自己父亲的战友后，她就不自觉地信任他了。
更何况，战镰的遭遇起因，是因为他要调查自己父母的死。
“呵，你是听到消息后脑子转不过来开始犯蠢了吗？找他们对峙无异于送死。”
战镰显然并没有看在越良宵是战友女儿的份上，“我装作手术恢复异常，潜入了研究员住所，并挟持他，知道了改造的真相——他们会在计划中选择适合的人进行脏器改造，以确定这些试验品是否可以承受机械并不产生排斥，然后摘取他们的心脏，去创造高家自制的禁忌机械，创造一批属于高家的‘特殊部队’，继而实现他们统治世界的白日梦。而高家发现我挟持研究员，那些秘密不保，自然要杀我灭口，可惜他们没想到将我改造的太强了，反而让我跑了。而我既然跑了，自然不可能就此放过高家，便四处寻找被高家祸害过的人，成立了scythe，致力于打破高家的白日梦。”
知道这一段曲折，越良宵也暂且放下了与他的恩怨，即便刚才战镰骂他蠢。
她很难想象，这个男人究竟是隐忍了多久，才下定决心离开了自己所热爱的国家。她嘴笨口拙，又碍于小醋包在场，没办法拍拍他表示安慰，因曾对他表示怀疑而心有不安了一会。
但好在现在的氛围也不容她去想这些，因为战镰很快就将一份整理过的地图传给了二三。“我把越良宵整理出来的资料和我之前的整合了一下，将高家地秘密据点锁定在了这几个地方，你们想办法调查一下。我还有点事，需要联系一下海外的组织成员。”
夏清一见战镰离开了，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她还想问问他这些年的事情，她心中有爱有愧，一腔愁绪与缠绵不知如何诉说。
越良宵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一刻，她的形象和二三有点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