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儿弄的会员卡？”晏姿把玩手里的玫瑰花吊坠，上面阴刻着浮夸的花体字“至尊钻石卡”。
“方兴平给我的，聂梦琪就把它丢在化妆台上，很容易就找到了。”石飞宇戴着墨镜，坐在晏姿对面，大口吞下一颗咖喱鱼丸。透过这家港式茶餐厅的窗户，能清楚看到美容会所的招牌。从外观看上去，和普通的会所没什么区别。
“方兴平又回江南了？”
“聂梦琪一招手，他就颠颠回去了，可是被套完话，聂梦琪就又玩失踪，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常年生活在江南，却有燕城会所的会员卡，这很有意思啊。”晏姿整理下套裙，“我穿上最贵的一身衣服，也不像个女明星。”
“气质像就行，要不我把墨镜借给你？”
“得了吧，石导演，要是能成功发现情报，您记得给我的盒饭多加个鸡腿就行。”
“那还用说，章鱼小丸子，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晏姿戴上黑色口罩，“这是港式餐厅，下面一层才有日料。”
“没问题，等你凯旋归来。”
晏姿坐电梯离开商场，款款走入街对面的店铺。一推开门，就有一股浓郁的花草香气扑鼻而来。几个穿粉色衣服的美容师走过来打招呼：“您好，女士，有预约吗？”
晏姿把吊坠放在手心展示，美容师嘀咕一会儿，有人走进内室，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白色制服的女人热情接待，明显级别比刚才的人高。
这个女人引导晏姿走进幽光微微的走廊。走廊两侧有潺潺流水，莲花状的地灯漂浮其上。每处拐角还有熏炉，装潢布置很有禅意。
尽头有一个白纱环绕的独立房间，应该是至尊会员独享的。那个女人递过来平板电脑，晏姿仔细查看价格，最后选了一个价格适中又不用花很长时间的脸部保养项目。
女人把玫瑰吊坠放在电脑上识别，“还有20次体验次数，您看来很久没来过了。”
“哦，是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太忙了。”晏姿立刻开始套话。
“这里显示是半年前，不过您订购的香体产品，会按时每月送达。”女人把吊坠还给晏姿，开始准备护肤设备。
“是啊，效果很不错呢。”晏姿按照指示，躺在软垫上，女人匹配护肤品，笑着说：“这个卡不是您本人的吧。”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啊。晏姿早就想好了说辞：“朋友推荐我体验一次，她说很久不用也浪费。”
“做保养就是要坚持才行。别怪我多嘴，您的皮肤状况不太好，所以我一下就看出来了，我们的会员坚持做保养，皮肤都是没有细纹很光滑的。”
“那就拜托你了，我就是太不注重保养了，不像我的朋友，她真的很年轻，都看不出年龄。你应该认识她吧？”晏姿想知道，聂梦琪在这里是否用真名，美容师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或许不认得聂梦琪是谁。
“你说Anna？”女人把热毛巾放在晏姿脸上，打开她的毛孔，“我给她做过几次肩颈按摩，长得很漂亮，应该是个明星吧。不过我们店经常有明星来，店长说不要大惊小怪。”
“不是什么明星啦，就是嫁得好，比较好命啦。”看来聂梦琪来这个店应该是素颜，店员没有把她和最近的新闻对上号。“她和她老公结婚好多年，感情还像度蜜月时候那么好呢。”
“怪不得，每次送她来的法拉利，应该是她老公吧。”
“法拉利？”
“一辆黄色的法拉利，非常拉风，想忽视都难哦。”女人开始给晏姿洁面，动作很轻柔，“很少见到这种颜色的车，那些小姑娘都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里，晏姿突然发现自己观察错了一件事，“请问你到底多少岁？应该不到二十五吧。”
“我们每个美容师的脸都是招牌呢。我都已经三十五了。”女人嘻嘻笑道，“所以要经常来我们家做保养哦。”
如果不是脸上都是水，晏姿真的要倒吸一口气，真没想到这家店的效果这么好，聂梦琪能办会员看来也合情合理。
半个小时后，晏姿觉得自己的皮肤突然可以自由呼吸了，舒爽的感觉让她飘飘然。“体验太棒了，我会告诉Anna，让她不要浪费机会。”
“是啊，办了会员就要经常过来啊。她每次都急匆匆来，待不上两个小时就赶着走，还没体验过至尊会员的全身美容服务呢。”
“哦，这样啊，”晏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她老公来接，还那么着急，感情真是好啊。”
“我们都没看到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他一直坐在车里。Anna每次都小跑过去，就像赶公交车似的，原来感情好是这样啊。”
更多的东西应该也问不出来了。晏姿此行，本来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店有没有问题，收获还不小。
那么现在就需要再确定一件事了。
投资论坛将在周二如期举行。钟妍决定让另一名合伙人代替她去论坛发言，肖铭深把这个消息告知众人，“计划不变，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会是一场恶战。”
晏姿已经拿到了论坛的日程表和嘉宾车辆的停车位置图。
“不是政界会议，安保不会那么严格，”向棠已经调试好设备，“不如今晚就溜进去。”
“还是保险一点好。我们的计划已经很冒险了。”
“好吧，是时候试验一下他的产品好不好用了。”
第二天，晏姿和向棠以媒体记者的身份，开着肖铭深的车驶入会议中心的停车场。工作人员检查了她们的证件，心不在焉地说道：“媒体就停边上，别往里开了。”
要是听你的话，那我们来干什么。晏姿口头答应，把车尽量开到里面，然后熄了火守株待兔。
“他要是不开那辆车该怎么办？”
“你不是查了那辆车的违章停车记录了吗？只要是去重要的场合，他一定会开的。”晏姿趴在方向盘上，紧盯着入口。“我们要担心的是，他的行车记录仪到底能存储多长时间的记录。”
“方兴平不是说了嘛，聂梦琪对他处置房产的做法不满，亲自杀到燕城来了。这次他终于长心眼了，买到了聂梦琪的航班号。她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
好吧，向棠也被石飞宇传染，沉迷于揪尾巴了，干脆把今天的行动称为“猎狐行动”好了。就在晏姿任由思绪跳跃打发时间时，入口处闪过一抹车影，明晃晃的车灯让她看得真切——就是她们等待的黄色法拉利。
不过法拉利没有开到这片区域，而是拐向另一个停车区，似乎有意避开嘉宾区。
“不好！”晏姿刚出声，向棠反应更快，已经拿着设备跳下了车，朝那个方向跑去。晏姿急忙也打开车门追了过去，行动就算失败也有别的办法，但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法拉利绕来绕去，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突然掉转车头，朝东西方向的车道驶过来，这样就会和向棠打个照面！
“快蹲下！”晏姿惊呼，向棠及时反应过来，猫腰躲在车群中。法拉利疾驰而过，突然停下，一个男人走出来，警惕性很高地寻找刚才看到的人影。
还好晏姿已经招呼向棠蹲着慢慢挪过来，两个人一起躲在承重柱的后面。晏姿心道：此情此景，也太像香港警匪片了，就差对方手里拿个枪扫射了。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慢慢走近，沉默的时间像是过了好几年那么长，终于男人的呼吸声渐渐远去，车子又再次启动，停到了更远的地方。
“跑不过去了怎么办？”向棠计算了和豪车的距离，心生绝望。
“别忘我们还有plan B。”晏姿立刻发消息给肖铭深，然后两个人朝着法拉利的方向慢慢挪去。只见男人坐在车里接起电话。
“肖总说了，他最多只能拖五分钟，接下来就靠你了。”
向棠开启全速模式，靠在承重柱上飞速敲击键盘，晏姿只能默默祈祷男人可以多接一会儿电话，她默默数着时间，不到三分钟，男人熄火打开车门。
“时间太短了，停车记录仪一旦车辆熄火就会自动断电，这个方法行不通......”
“谁说行不通？”向棠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搞定了！”
晏姿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不过只弄到了最近三天的记录。”向棠把玩手掌中的红宝石，“这东西可真是神物。”
晏姿望着西装革履的徐景福慢慢走向电梯间，“谁说不是呢？”
此时，投资论坛的大幕还没开启，但是场外的战役已经打响。
当徐景福在台上正襟危坐时，他不会想到，自己和聂梦琪的桃色新闻已经被传得沸反盈天。
向棠用他研发的摄像头接收器，成功盗取了停车记录仪中的视频。尽管视频中是深夜，仍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徐景福搂着聂梦琪的腰从车前走过。
石飞宇和方涛再给烧得正旺的八卦添一把火，暗示聂梦琪奢侈无度的生活，离婚诉讼就必须得重新考虑谁是过错一方了。
当然钟妍已经警告方兴平了，这次一定要有个了断，不能拖泥带水。尽管他对爆出头上的绿帽子很窝火，也只好默许澄雅公司的操作。
晏姿成功完成任务，晚上在公司加班，又被肖铭深一个电话叫到医院。
“我已经把郑煜华支走了。”今晚的钟妍恢复了往日优雅的妆容和干练的装扮，“他太单纯，不用知道这么多。”
晏姿看到肖铭深也是衣冠楚楚，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等一个人。她还穿着运动裤和连帽卫衣，这就有点尴尬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钟妍却不急不躁，“她一定会来的。”
走廊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高跟鞋声，门被砰地推开，人未见形，先闻其香。
“你真够不要脸的，别人家的事也要掺和一脚。”聂梦琪摘下口罩和帽子，头发乱蓬蓬的。
“彼此彼此，”钟妍被她指着鼻子，毫不在意，“你和徐景福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管不着，但你踩了我的雷，我就管定了。”
聂梦琪不屑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讥笑，横了站在一旁的晏姿和肖铭深，“这就是你雇的水军？老娘也能买十个公司骂死你。”
“可是你花钱的公司，骂人的技术只值五毛，损人都损不到点子上。”钟妍竟然大大方方把手腕给她看，“我是自杀过，又怎么样？重点难道不是我现在过得比你好吗？我一把年纪还能睡小鲜肉吗？”
聂梦琪气得脸发白，晏姿觉得如果没有外人在场，她有可能扑过来咬人。她恶狠狠地说道：“你永远都过得比我好，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蹭我的热度，捡我不要的，你什么时候能从我的人生中滚出去！”
“你错了，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赚来的。”钟妍突然站了起来，晏姿担心她身体太弱，想去扶她，她却摆摆手，一步步走过去。
“我没有你的名号，没有像你一样一出道就被人捧到天上，”钟妍冷冷地脱下睡衣，露出腰腹部，“你不要的，是我拼命争取来的，这是我拍戏撞到墙上留下的腰伤。我身上还有好多伤，你不是喜欢看我的伤疤吗？要看小腿骨折的伤吗，还是后背被道具划的伤，还是......”
“够了！你这个神经病！”聂梦琪捂着脸，“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钟妍竟然走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放过你自己。”
两个隔空明争暗斗的女人，此刻才第一次直视过彼此的眼睛。聂梦琪仔细打量钟妍，喃喃说道：“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你.......其实一点儿都不像我......”
“我本来就不像你，我都说过很多次了，无论是眼睛、眉毛还是鼻子、嘴唇，我都永远成为不了你。”钟妍也变得轻声细语，“你比我长得美，我嘴上不说，心里是认的。”
“那为什么我过得不如你好？”
“我也离过婚，我也对生活绝望过，我现在也不能算过得好。没有谁是一直过得好的，只是还没放弃希望罢了。”钟妍站起身，摸了摸肚子，“我现在只希望，我的孩子能有机会经历这个世界，如果有可能，或许还会和你的孩子上同一档节目。你不期待在屏幕里真正和我较量一次吗？”
聂梦琪愣了半晌，眼泪从美丽的面庞缓缓滑过，“我......我还能有那样的机会吗？我已经不年轻了。”
“依附别人的生活，就像是用习惯拐杖。”晏姿突然说道，“甩开拐杖吧，你会发现你是可以奔跑的。”
肖铭深拿出一份协议，递给聂梦琪，“这是方兴平拟定的和解协议。监护权归他，但是你仍然可以住在现在的房子里。你可以带孩子参加亲子节目或商业代言，他不会干涉，如果你愿意和孩子共同生活，他也不会反对，他还是希望能够尽量体面地结束。”
聂梦琪颤抖着接过协议，在舆论的压力下，接受这份协议是最好的结果了。她的生活水准不会突然下降，还如愿以偿获得了自由。
“如果你还想和我作对，也没关系，我会继续奉陪。”钟妍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朗声说道。
“短时间内，她是自顾不暇了。”肖铭深拿起西服外套，“那我们告辞了。”
“呼，钟妍居然能放聂梦琪一马，真不敢相信。”晏姿在清冷的夜风中舒展身体，多日的重压结束，一身轻松。
“你又天真了。”肖铭深顺手把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钟妍更急于打的，是和徐景福的商战。她终于掌握了徐景福经营蓝牙接收器这一非法器材的信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哪。”
“把女人想得头脑简单，是你们男人头脑简单的结论。”晏姿把外套拿下来，看到上面有一个镶了蓝钻的胸针，“这是什么东西？”
肖铭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送你喽。”
这难道是......“喂，这是不是婚礼的男嘉宾礼物？”晏姿追了几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钟妍对宝石如此了解，会不会早就知道有一种在宝石里做手脚的技术，会不会早就有人向她兜售过接收器，好窃取商业机密，会不会......
晏姿甩甩头，自己也应该把阴谋论的想法丢到夜风中，暂时放过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