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款款在家待着，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就像凝固了一样，什么事情都不发生。
她听从罗森的建议，尽量不看新闻，不翻评论。可是她一开始再怎么不放在心上，在打开网页时候蹦出来的弹窗里看见自己的名字也还是会小小地心惊肉跳一下，毕竟说的是自己，言言逆耳，免不了字字诛心。
罗森说：“你只要负责演戏就好，剩下的都是我的工作。”他说这话的时候，她心态还挺乐观的。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罗森的工作怕是做得和她一样糟糕。她的微博粉丝没掉，反而增了17万，不过都是来骂她或者看她被骂的。
开头两天她还在坚持吃鸡胸肉和水煮西兰花，结果在晚餐的时候接到罗森的电话，说周末要拍的那个芮品代言短片被无限期顺延了。
“因为芮品是合作方，所以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迟廷海肯定是要选回报比最高的艺人的。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是胡松拓。”罗森公事公办的语气，“你的风评不太好，本来对胡松拓脱离UPON看不惯的人，全都调转枪头来指责你了。”
杜款款突然明白了岳流苏为什么挑这时候来给她写编年史，不是巧合或者意气用事，是为了胡松拓。
她看着叉子上那块西兰花，觉得有点反胃，她顺了口气，端着盘子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最开始是隐晦地说小说是你的自传，但现在已经传成你本人就是靠潜规则上位，这部分营销号已经开始收律师函了，公司会走法律程序。”罗森告诉她，“但是这也收复不了你失掉的人心，再回来你也不是从前的小仙女了。”
“我知道。”
“还好之前就收到几个还不错的电影提案，有一个文艺片想找你演女三。之前嫌戏份少，我又重新看了看，角色还是挺适合你。我一会发给你看。”
“罗森。”杜款款突然下定决心，把手机放下，开了免提，一边把盘子放进水池，开水洗碗。水流声激烈，听得罗森一愣，“……你说。”
“我暂时不想演戏了。”
“什么？”
“其实这个剧，现在拿去给梁子衿演，我挺高兴的。我不喜欢这个本子。”
“款款，你不要灰心。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热点换得很快，你毕竟有十几年的观众基础，不会真的就此flop掉。把握机会，去国外的影展上转一圈回来，你还是可以……”
“我不是因为灰心才这么说。”杜款款关了水，“我现在演东西太空了，我觉得是对观众不负责任。我不想做明星了，罗森，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山琦姐不让我们公开恋爱，现在我知道了。”
她听见罗森有点恼火地在另一端深呼吸。
“那么多人都在教胡松拓应该跟我这种女人分手，说我配不上胡松拓，说我耍心机。我不是真的听信了他们，我就是……觉得吵，他们太吵了。”
她早该知道，公开恋爱就是把私人情感变成一场共襄盛举。
她想象得出罗森怎么拧着眉毛开口：“杜款款，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非常幼稚？”
“有，有得是。可是我改不了。”
她大约是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别人在她这个年纪，已经被现实击垮了好多次，是生活对她百般宠溺，才让她仿佛一点点苦都吃不得。
罗森只花几个月就看透了杜款款，对她来说，家人大于爱情大于事业。她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家人，因为受宠而几乎没什么事业心，热衷于跟爱情死磕。这就是她需要成长的地方，她也知道，但她拒绝。
“剧本我发给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知道，现在退出，日后你再想回到大众视野，会变得很难。”
“我知道。我不是冲动，这个负面，才是我的机会。”
他哑口，恨恨地挂断电话。
杜款款从此只吃外卖。
冰箱依旧被健康食品塞得满满当当，一打开绿油油的，像浩克盘踞。杜款款觉得直接扔掉太浪费，所以就搁冰箱里放着，等坏了再扔，好心安理得。
罗森实在没辙，打电话给朱山琦，她张口就问：“杜款款怎么样？”
罗森无奈地跟老师控诉。
朱山琦略略思索，“那你就由着她去吧，她这样吃老本也不是办法。杜款款是琉璃瓦，因为放得高，所以易碎，你让她平地走一遭，也好。”
“圈子更迭这么快，她一旦放松就回不了一线了。”
“别人说不好，但杜款款，只要她真的想，就一定回得来。”
“你怎么就对她这么有信心？”
“不是信心，是但愿。”朱山琦说，“我更怕她自己，根本没心思回来。”
等到杜款款终于可以掏空冰箱的那天，接到了Lance的电话，说请她帮忙。
“我们在拍团综，我抽到的是厨艺考验。”他的声音很和煦，又有点不确定，“你可以来我们宿舍吗？”
杜款款好几天不出门，有点头晕脑涨的，看着空冰箱很想吃点别的，就答应了。到了一看宿舍里只有Lance和Thomas在，摄影机早早架好，进门就是拍摄状态。她打过招呼，把礼物递过去，“这是给你们搬新宿舍的礼物。”她在家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份像样的礼物。
Thomas礼貌地笑笑接过去，打开是Lupicia的礼盒，色彩明媚，甜得不像话。他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假思索地说：“这么少女的茶，我们怎么喝啊？”
杜款款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但临时凑数的礼物的确不妥，只好尴尬地笑笑：“是有点……”
Lance盖过她的声音，打圆场：“这才看得出是款款送的啊，多可爱。”
杜款款一片混沌的脑袋被Thomas的冷脸吓了个激灵，一下子如梦初醒，心里叫苦不迭，她是真的不该来。
她既然知道Lance对她的心意，明明给不了回应，又怎么能一味地接受他的好？她自我麻痹，几乎要忘记其实身陷丑闻的窘境，但Thomas身为队长，当然比谁都清楚Lance硬要她来参加是自损式营救，说不定不久前还为她争执过一番。她几年前和Thomas一起上过节目，算是认识，他真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真能厚着脸皮来吧。
杜款款，唾弃，她自己。
Lance推着她进厨房，见她面露难色，问她：“你怎么了？”
“刚刚开头，拍得不好吧？”
“没事，我们后期公司很牛的，恶魔剪辑，还能把周知的臭脸剪进预告。”Lance打个响指，“Thomas怒怼bromance插足人，AS宿舍保卫战……之类的。”
杜款款认真地听着，点点头：“那就好，我最近已经习惯蛇蝎女的形象了。”
Lance一愣：“我开玩笑的，刚刚开头很无聊，可能会剪掉吧。”
“我没怎么拍过这种真人秀，有点别扭。”杜款款还是忍不住，歉疚地开口，“你今天叫我来……我忘记我最近的新闻了，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Lance有点头疼：“是我叫你来的，你能不操我的心吗？”
杜款款感激涕零，又点点头，平日那种隐隐的跋扈都收起来了，格外乖巧，跟着他去勘察冰箱，把酸奶挨个拿出来，检查生产日期。
Lance突然就有点窝火。他看不惯她这种在胡松拓那吃了败仗就对全世界都唯唯诺诺的样子。他是克制不住要拉她一把，她的口碑一落千丈，他就生造出一个通告给她。起码今天，他要赢胡松拓。
后来Thomas也没再为难杜款款，三个人和乐融融地在超市大买特买，立志要赢孔奇振那一队。
杜款款跟Lance一起推着车，慢悠悠从一个货架晃到另一个的时候，心情挺奇妙的。因为她一直幻想着能这么平淡地逛个超市，当然在她的想象中陪在身边的原本是另一个人。
想到他，结果就接到好几天以来胡松拓的第一个电话。来得挺不是时候的，摄像还辛辛苦苦跟在身边呢，杜款款把一罐意面酱放回货架，拿下另一个牌子的比对价格，然后按掉了电话。
胡松拓不依不饶打过来，杜款款第三遍按断后Lance叫停了拍摄，说：“你接吧。”
杜款款真是为了Lance真诚的眼神才接的。
胡松拓说：“你马上来摄影棚，我们拍芮品的广告。”
杜款款怔了一秒：“我有事，不去。”
“你现在能有什么事？海报都拍了，你起码来把这个代言做完吧。”
他听起来像个气急败坏的经纪人，在命令她。
杜款款握紧拳头：“你没必要为我扮演伟大。你不就是想告诉别人你不会落井下石吗？怎么，今天想演王子和落魄公主的戏码？”
她语速很快，越说越觉得不屑。
“你要做慈善，就把古耐那个混蛋捡起来吧。”
胡松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越听越莫名其妙，招架不住她腾空而起的怒意，他有气无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听我说，你需要工作……”
“我需不需要工作我说了算，就算要也不用你的施舍。我不是你觉得愧疚就多喂两口的宠物。你省省吧，我不是离了你就完蛋。”杜款款告诉他，“我现在就在工作，被你打断。”
“谁会找你？现在。”
杜款款因为他理所当然的判断绷紧了自尊心，冷冷地说：“Lance。”
“你非要这样吗？”
“我又怎么了？我说在工作你不该满意吗？还是说没抢在Lance前面觉得跌份了？”
他叹口气：“我以为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应该尽力去弥补，而不是扩大裂痕。”
“弥补？错在谁身上啊？你做出这么见利忘义的事情让我不问缘由地继续支持你？我做不到。胡松拓，这次不是我耍脾气离开你。”她只觉得心酸，“是你在推开我。”
胡松拓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