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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无晔竟然结过婚

悬云峰。

临近午时,何老察觉后厨有一丝不属于悬云峰的灵力,便偷偷跟过去。

晨曦戴着白玉石面具,左瞧瞧拿了几把铲子,右看看拿了个锅,想想不太妥,换个姿势将锅抱在怀里,依次将什么油盐酱醋都往锅里放。

忽而,他看到旁边的蒸笼,想着梦弥子喜欢吃糕点,又将蒸笼叠在锅上,东西越拿越多……

“哪来的小贼!”何老随手拿起后厨门外的扫帚,冲向里头的晨曦。

晨曦吓得一激灵,赶忙将东西全部用术法收走,从后方打开的窗户里逃了出去。

何老冲到窗户口,方想着追出去,竟然看那人没有御剑,踏着云彩飞在空中,旋即瞪大浑浊的双眼,愣怔在原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晨曦惊慌逃窜,落到九极的时候方舒口气:还好爷爷我逃得快,这下能在九极搭个小厨房了。

他想着,便往屋内走,也不知弥子腿伤好了没。

落地门开的时候,晨曦环顾视野范围内没有人,便向九折画屏处走去,想着弥子或许躺在床榻上休息,白无晔在照顾她。

晨曦绕过屏风,差点没被眼前的一幕气晕过去,白无晔搂着梦弥子,两个人居然睡在一起!

“你们在做什么!”晨曦大呼一声。

他这一声,旋即将白无晔和梦弥子从睡梦中惊醒。

梦弥子赶忙从床榻上坐起来,解释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听我解释。”梦弥子慌了,她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竟然完全不记得。

晨曦怒道:“还解释什么解释,白无晔,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你逼迫弥子?”

眼见晨曦要动手,梦弥子忙伸出胳膊横在二人之间:“住手,白无晔的灵丹受损,我是替他医治才不慎在边上睡着,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晨曦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实两个人穿得整整齐齐,连被子都没盖,方收回了拳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无晔缓缓从床榻上撑坐起身:“陈勾将白尘夜骗去溪芸山,我去救白尘夜时不慎伤到灵丹。”

“你竟然还去救他?”晨曦不好当着梦弥子的面多说什么,他简单抱怨了句,便替白无晔输送灵力疗伤。

末了,晨曦方舒了口气:“你上次灵丹受损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怎么比弥子还不听话,这样要如何痊愈。”

梦弥子明白过来:“原来你上次说受内伤时,灵丹就已经受损,你骗我。”

白无晔淡淡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灵丹受损可不是小事,灵丹与元神同在,若是不慎受损,不仅影响修为,就连元神也跟着动荡,心绪不宁,极易出大事。”梦弥子关切着:“从现在起我要督促你喝药,直到痊愈为止。”

晨曦道:“弥子,你这段时间还是同白无晔保持点距离,我看他自从灵丹受损后,就一直对你动手动脚,他这样子,我不放心。”

白无晔从床榻上起身:“我对弥子怎么样,与灵丹毫无关系,灵丹受损对我而言只是会带来睡意。你不是身上带着很多厨具么,我们走,在九极找个地方把东西放出来。”

莫非晨曦要在九极搭个小厨房?梦弥子虽察觉不到晨曦身上带着什么,却笑了笑,到底是在白泽灵池陪伴她两百年的人,这世上除去白无晔,晨曦便是最关心她的人。

梦弥子再次被一个人留在屋内,她本是想继续看会剑术的书,奈何她看书速度极快,放在面前的几本昨日都已经翻阅完,自己又够不着后方的书架,只得拿出术法带着的几个药瓶子玩起来。

先前在医馆配置了烈性迷药,她始终没敢试试成果如何,好奇心驱使一下,倒了点在手上。

闻了闻,就凭她的鼻子,都闻不出味道,想来是非常成功。

尝了尝,有股好比咸鱼腐臭的味道,不禁皱起眉头:“看来这个迷药还得做成香柱燃烧,放入饭菜中是不可能……

……了。”

咚。

梦弥子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屋内没有来过人的迹象。

“竟然这么厉害,赶紧收起来,别让他们知道。”梦弥子感叹着去捡地上的瓶子,发现双腿有了知觉。

能走了?

她深吸口气,松开扶着的椅子,然后慢慢张开双臂努力平衡身子,颤颤巍巍迈开脚步。

诶,真的能走了!

虽然还比较吃力,但再休息一晚上应该便能痊愈。梦弥子想着不去给外头忙碌的白无晔添乱子,打算从书架上再挑几本书看会。

得找本可以提升灵力修为的书……梦弥子想着,一本本查找起来。蓦然余光落在一个狭长的盒子上。

这个盒子太过普通,黝黑木制,一点纹案都没有。梦弥子心下好奇抽开盒子上方的盖子,里面躺着一个红色的卷轴。

卷轴?

梦弥子缓缓打开,红色的卷面上写着——

“平平仄仄缔良缘,恋爱情丝自早牵,海石山盟皆缱绻,相亲相敬乐绵绵。”

竟然是婚书。

而落款处,有着两个名字的结印,分别是:白无晔、弥兰生。

梦弥子拿着卷轴的手开始细细颤抖,她颤抖着将卷轴卷回去,重新放回盒中,放回书架那个不显眼的位置。

婚书,怎么会是婚书?白无晔竟然已经成婚,那她算什么?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弥兰生是谁,姓弥,是九尾狐族的人吗?

梦弥子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忽然梦醒,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是啊,她算什么,一只身份卑微的灵兔。

真是痴心妄想。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万般沉重,站立不稳的时候,整个人沿着书架缓缓滑落。

白无晔,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

喉咙间有酸涩的感觉,梦弥子将自己头上的玉兔簪子拿下来,轻轻松手,簪子便从手中滑落,打了个旋,堪堪滑入书架下方,没了踪影。

不可能……

白无晔不可能已经成婚了。

不可能……

她真的爱上白无晔了。

呵……

为何要爱上他……

脑中一阵刺痛。精神恍惚中,梦弥子听到晨曦在院落中呼喊她:“弥子你再等等,晚膳马上就好。”

梦弥子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用术法拿出方才的迷药瓶子,心底有了个念头。

她一步步走到院落中,白无晔便上前来扶着她。

白无晔欣喜道:“你已经能走路了,如此一来,明日便能痊愈。”

梦弥子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晨曦和白无晔忙乎一晚上将九极的小厨房搭建好,白无晔本想用术法解决,无奈晨曦说术法变幻出来的厨房,烧出来东西的味道不佳。白无晔不能辨别口味,担心晨曦所说属实,便跟着他一起亲自动手。

忙活大半天,终于赶在晚膳时辰将一桌丰盛的饭菜准备好。

梦弥子看着这一桌的菜,龙井竹荪、豆面饽饽、龙须面、如意卷、荷叶鸡、芝麻鱼……忽而道:“怎么没有酒?”

“言之有理,我也是这么想,如此良辰美景美食,怎能没有酒。”晨曦言说者,略一挥衣袖,几坛子酒便出现在桌上:“还好我机灵,提前藏了好几壶美酒。”

白无晔不满:“弥子,你不许饮酒。”

“你有什么权利管我?”梦弥子说话的口气有些奇怪,白无晔察觉到异样,方想着询问,晨曦却抢着给梦弥子倒了碗酒。

晨曦将酒递到梦弥子面前,拍了拍胸脯:“你尽管喝,今夜白无晔若是敢同你说个‘不’字,我就不把你嫁给他。”

梦弥子接过酒,笑了笑:“谢谢你,晨曦。”

白无晔自知理亏,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弥子腿伤尚未痊愈,晨曦你收敛着点。”

白无晔方想着抬起茶杯,梦弥子竟将他的茶杯夺了去,沾了些粉末的手轻轻捻过一只空碗,递到白无晔面前,命令晨曦道:“替白无晔也倒上酒。”

“弥子,你……”白无晔欲言又止,他看到梦弥子眼角微红,便接过了碗:“罢了,下不为例。”

晨曦是有酒就来劲:“来来来,先干一碗。”

看守九极院落门的两个小弟子也分到好多美食,忽然他们二人中间出现一坛晨曦给的酒,二人便也跟着你一杯我一碗喝起来。

一碗饮下,梦弥子将晨曦手中的酒坛子夺了去:“这样不好玩,刚好有三个人,我们来玩押注赌酒。”

“行啊!”晨曦一拍即合,又一挥手,将藏在身上的筹码和筛子都拿了出来。

白无晔不屑地看了眼晨曦,他的影卫,平时身上都带着些什么东西。

……

“二六一,一冲三,我压大!”晨曦熟门熟路,次次冲在白无晔前头押注。

白无晔不想争抢,便淡淡道:“小。”

晨曦在旁呼喊:“翻翻翻。”

梦弥子翻开筛子盒,结算了下:“大,白无晔你输了,罚酒一碗。”

白无晔不得不拿起身旁的酒碗,缓缓饮下。晨曦又道:“弥子该你和白无晔了,我来开蛊。”

……

白无晔和晨曦比,哪能比得过晨曦,和梦弥子比,又不想让梦弥子输,几轮之后,他竟喝了最多的酒。原本仙风道骨的他,两颊微红,视线都跟着模糊起来。

眼看宵禁在即,白无晔打住了赌局,命令道:“今夜到此为止。”他的一只手撑在酒坛上,脑中愈发昏沉沉:莫非是太久没有喝酒?竟然如此不胜酒力。

晨曦仍在兴头上,他捧起依旧满满当当的几个酒坛子,踏上云彩:“爷还没喝够呢,自己寻个地方去喝咯。”

晨曦这个贪酒的劲,梦弥子再清楚不过,非喝到酩酊大醉不会停下,次日也必是睡满七八个时辰才能醒来。

白无晔踉踉跄跄站起身,想往屋内走,却不慎撞在半开的落地门上,微微后退了一步,他强撑着垂下的眼皮,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你……过来扶我……”

“你果然尝不出来味道,酒里有迷药。”梦弥子并没有上前,定定站在离白无晔三寸远的地方。

白无晔口中含糊:“迷药?你为何给我下迷药,你、怎么了?怎么从方才开始神色就不对劲。”

梦弥子绷着脸:“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我要去一趟月宫,有太多的疑惑缠着我,我要自己去寻真相。”

“什么?你要去月宫?”白无晔三步并作两步往梦弥子的方向走,可是梦弥子步步后退,不让他触碰,他有些慌了:“不许去月宫,天径被封了,那儿都是骷骨之力。”

梦弥子不打算再同白无晔说话,微微垂眸后便踏上无光剑向着月宫所在处飞去。

白无晔气急,可他浑身无力又施不出仙术,将龙鳞玉从肌肤上取下后吹了半晌,晨曦也没有出现。

前去月宫的天径被一团墨色结界包裹,梦弥子原以为自己无法进入结界,踏上白玉石台阶的一刻,结界上竟然空出了个口子,似是在迎接她。

梦弥子顾不得那么多了,握紧手中无光剑,走到结界里面。忽而,眼前一片昏黑,她什么都看不到,唯有感觉自己依旧站在台阶上。

她定了定心神,缓缓抬脚向上走。

置身于无边的黑暗,身周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哭喊声,血肉被刀剑刺入的迸溅声似是在脑中响起,那些无处逃窜的声音一个个被拖入无底深渊。强烈的无助、近乎绝望的悲伤,包裹着她,无处可逃。

喘气越来越急促,每口都倒抽入心肺,刺痛着、撕裂着。

诡异云蠕动着遮掩黄月,昏黄黯淡中隐约透着淅沥小雨。雨水带着凛凛凉意,从屋檐上坠落下来,滴落润入深棕泥土。

滴答。

声响破开结界,梦弥子的眼前豁然开朗,她站在一座败落的房子正前方,入门处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月宫。

两百年后,她终于回来了。可眼前的月宫,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木槿花在暗色里摇曳不休,尘灰蜘网,溪流干涸,一副荒废已久的模样。整个月宫,只剩下木槿花这个活物。

梦弥子踩在枯草丛上,一步步向内走。她凭着记忆,找到当年的书房所在,

她在藏书楼中看到过梦华在书房里和魔云说过话,想着或许能有什么线索,便开始在一推灰尘覆盖的书房中漫无目的地寻找。

身处月宫时,梦弥子模糊的记忆也跟着稍微清晰起来,记忆中梦华常常会转动案桌上的砚台,莫非……

梦弥子搬走压在砚台上的杂物,双手按着它,轻轻旋转。

尘封已久的暗格‘咯吱’转动,一本青皮书躺在里面,竟是丁点灰尘都没有。

“果真有东西。”

梦弥子拿出青皮书,缓缓打开,她看到梦华的字迹,心中肯定:是爹亲手写的书。

梦弥子开始翻阅,书上写的是月宫生活的一点一滴,她一页页地查找,想找到一些关于通魔之事:

“……九尾狐族灭亡了。弥江吟,没想到你我至交千年,你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到底是谁要害你,害你全族,我一定会帮你查出真相……

如今有了弥子这孩子,我得万事小心,她的出生不能告诉仙界,我必须瞒下来……

江吟,弥子活得很好,你若是仙灵有知,也可安心了罢。

……怎么回事,魔气怎么会找到弥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若是真的,白无晔才是疯了,居然瞒着整个仙界,这孩子,该不该留……

弥子必须活下去,她是我梦华的孩子,必须活着!

……

没想到转眼已经一百年,江吟,我找到真相了,我知道是谁私通魔族,是谁害了九尾狐族,害了九重仙山所有上尊。可是那人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也没有任何证据,我要怎么让众人相信。

出事了!··发现我知道了真相,先一步下手诬陷月宫,竟然说一百年前通魔也有月宫的份。··手里有伪造的证据,月宫即将大难临头。”

所有的记录,到底结束。

梦弥子拼命往后翻,可后面都是空白,那个被墨迹盖住的名字是谁?爹娘果真是被冤枉,是那个害了九尾狐族,害了九重仙山所有先尊的人,那人也害了她的爹娘。

虽是确认爹娘受人诬陷这事,梦弥子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爹生前居然和弥族上尊交好,那他书上写的白无晔疯了,以及魔气和他说的事,到底又是什么事?为何我的出生又不能告诉仙界,我的存在似乎对仙逝的弥族上尊很重要。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白无晔的婚书,他的妻子弥兰生,是不是没能逃过灭族之灾。那他,曾经岂不是很痛苦,很绝望……如果真是如此,他一定也想要报仇,他定是知道杀害我爹娘,以及杀害他妻子的,都是同一人。

原来那次在后林里要杀我的,不是知道我身份的仙界之人,而是当年的通魔人,那人怕我也知晓真相,想要杀我灭口。

梦弥子脑中思索着,将书用术法收起来,她依旧在书房中徘徊,想着能不能再找到些什么线索。

书房内乱得很,想来是经历过一场打斗。梦弥子将东西一一放回架子上时,看到一副压在最下面的画。她将其放到桌上铺开,看到画上是一片桃林,桃林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九重仙山,而桃树之下站着几个人。

梦弥子凑近了一些,一一将覆盖在人脸上的灰尘搓开。

是爹和娘,那还有两个呢?梦弥子再搓开一个,是一张陌生的脸,她从未见过,她再搓开一个,手却愣怔在原处。

画面上的人,笑得那般张狂,是晨曦。

梦弥子再看画的落款,写着梦华上仙,弥江吟上尊和陌前丘淡水之交这几个字。

那个梦弥子不认识的应是弥江吟,可晨曦为何会出现在画上。梦弥子的脑中忽然想起晨曦曾经在白泽灵池时同她说过的玩笑话。

——凡人能进入白泽灵池?凡人能刨开盖在你身上的灵雪?凡人能把你救活?看仔细了,我是仙,是九尾狐仙。

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她的脑中,晨曦术法怪异,又不敢在九重仙山抛头露面,就连白无晔都不愿将晨曦真正的名字告诉她。莫非,晨曦他真的是九尾狐仙!九尾狐族没有全灭,晨曦还活着!

无怪晨曦会和白无晔在一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找到当年的通魔人。

梦弥子轻轻将画卷收回,退出书房。月宫一趟,她没有白来,至少一半的疑惑都解开了。剩下的一半便是为何晨曦的元神不是九尾狐,为何她的体内会有封着灵丹和元神的结界,为何魔族在找她。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是那个通魔人害怕的东西吗?

这些疑问,怕是只有在找到那个通魔人后,才能解答了。

梦弥子离开月宫时,蓦然迷茫,她现在该去哪里?去九极?去悬云峰?她夜闯月宫之事,怕是肯快就会被人察觉。或许从此刻开始,她才是真正的肉靶子,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灵力术法。

对了,白泽灵池,去找白泽。

梦弥子一路往白泽灵池飞去,愈发远离九重仙山的时候,她缓缓看到九重仙山之后,还有一座仙山,应是封印魔魇的溪芸山,没想到离得这么近。

苍穹里,一盘圆月和懒散点缀的闪烁繁星,颜色极淡,这些属于夜晚的东西,在溪芸山高耸的结界之下,尤为得诡异。

梦弥子落到白泽灵池时,竟发现外围的结界已经完全消失,原本的翠竹花海也全数枯萎。她面露惊恐,忙向着生命树的方向跑去,才离开几个月的时间,白泽灵池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

原本枝叶繁茂的生命树已经变成一颗枯木,感知不到丝毫灵力。

梦弥子围着枯萎的生命树奔跑,一遍遍呼喊着:“白泽,白泽——”

难道是白泽已经醒来,它离开了灵池?

呦呦呦——

黑沉混乱的夜,绵绵哭泣声模糊又清晰。

声音从医馆的方向传来,不远处的枯草丛中荧荧火火,月色从竹林间洒进来,一地斑驳光晕铺成迷离曲折的路,从梦弥子脚下直通星火会聚处。

梦弥子心中惴惴不安,循着声音前进,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她渗白的脸上。蓦然抬头,发现自己已置身萤火之中。

一缕白曦隐于枯黄,凄惨的‘呦呦’声道道划破无比诡异的寂静。

“白泽,是你吗?”梦弥子试探着,一步步靠近光亮。

仿佛黑暗中悄然盛开的昙花,半丈高的草木丛中屈腿跪着只纯白色的灵兽,健美修劲的背上生着单只羽翅,其上丝丝缕缕柔丝缠绕,发出变换色泽的微光。这只美丽奇异的灵兽,负着重伤,奄奄一息。

梦弥子瞠大了眼睛,缓缓蹲下身子,和那摄人心魄的灵瞳对视,漫天萤火中的时间流逝极慢,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将自己额头抵上灵兽的质角。

它温顺地低头,闭上湛黑的眼睛。

——白泽,是你吗?

灵兽缓缓点头,在喉间咕哝,像是能够读懂梦弥子的内心。

它真的是白泽,白泽回来了。梦弥子莫名觉得安然,小手抚上白泽残缺的右翅背处,一时只觉得湿湿凉凉,而白泽应是被她肉绵的小手抚摸得很是惬意,慢慢匀了呼吸。

——是谁伤了你?

白泽转动脑袋,用质角拨开受伤处的白色绒毛,呦呦呦的哭泣声便更甚了。

梦弥子用灵力在白泽伤口处试探了一下,心中一惊:竟然是旧伤,这个地方的灵力已经溃散了三百年。

白泽是三百年前陨落,莫非就是这伤才让它陨落。怎么会这样,陨落的三百年,它的伤口没有一丝愈合迹象,难道对它来说只是睡了一觉?

梦弥子忽而脚下一松,被白泽驼到背上。白泽对空凄厉长鸣,纵身一跃,踏着云彩向暮色中奔去。

——白泽,你要带我去哪里?

耳旁风声飒飒,梦弥子不得不紧紧趴在白泽身上。

离开陌前丘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空气中就弥漫着浓浓的恶臭味。梦弥子不得不捂住口鼻,可臭味还是无缝不入地钻进来。

落地后,梦弥子被白泽从背上抛下来,到了一片像乱葬岗般的地方。

上千块墓碑竖在枯木林中,月色下仍能看出地上有陈年血迹,黑色的蛆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在泥地上蠕动,争抢最后一口溃烂的浓汁,互相撕咬流下黑色液体,液体再次渗入泥地,变得更加死黑溃臭。

夜幕下密密麻麻的虫子,大大小小互相挤压着堆在一起,只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毛,无法正常喘息。

梦弥子腹内的东西翻江倒海冲到喉咙口,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把差点吐出来的东西又咽回去,她的脸很快失去血色。

这里是哪里?白泽为何把她带到这里来?梦弥子方抬头,能看到远方隐隐约约的九重仙山,和那副画上的角度一模一样。

这里是陌前丘!

夜幕下透着光亮的白泽,步步靠近一块墓碑,忽而停下来,发出长长嘶鸣。

声声惊魂,刺穿时间银河,在无边黑暗中活生生扯开道白昼。

梦弥子小心翼翼靠近墓碑,看到其上刻着的字:弥江吟之墓。

白泽发出的嘶鸣是那般惨烈,似乎是在恸哭,而那墓中之人,想必就是白泽陨身之前的主人。梦弥子突然想起晨曦的一句话:坏处多呢,不过我觉得最坏的还是死不了,上仙之身仙逝后会化作花草树木、湖泊山川,可上神之身只能陨落,沉睡个几千年之后还能再活过来,你说这得多难受,身边人都不在了,活过来干什么,替他们扫墓吗?

还真是如此。

梦弥子走到白泽身旁,轻轻抚摸着它残缺的右翅背。白泽渐渐平复下心绪,再次将梦弥子背到身上,向着另一个方向出发。

九重仙山后林。

晨曦趴在一块石头上呼呼大睡,时至午时,他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身旁东倒西歪放着五个酒坛子。

梦弥子从卯时就回到晨曦身边,想着大约晨曦是九尾狐族之人,白泽才会将她带到这里。不过晨曦喝成这个模样,怕是还得再过半个时辰才能醒来。梦弥子闲来无事,便用身上带着的药,尝试着给白泽处理伤口。

后林中人迹罕至,倒也是长着些有用的草药,经过简单处理之后,梦弥子用自己的一个衣袖做成布条,给白泽包扎好伤口。

“晨曦,你给我醒醒。”梦弥子不知从哪里找来根狗尾巴草,对着晨曦的鼻孔挠来挠去。

睡意渐淡的晨曦总觉得鼻子痒痒,闭着眼睛挤眉毛。

‘啊嚏——’

忽然地一声,他整个人从石头上翻下去,扑通落地后片刻之间摸不着头脑,听到梦弥子‘咯咯咯’的笑声后才看到石头上坐着的梦弥子,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晨曦揉着屁股站起身,而后便更惊讶了,因为他站起身后,竟看到石头后面屈膝休息着的白泽,一时之间支支吾吾,急得来回跺脚,不知道该说什么。

梦弥子托着下巴,看着从未如此慌乱过的晨曦,微微一笑:“我都知道了,九尾狐晨曦。”

晨曦更慌了,跳到石头上,指了指白泽,指了指梦弥子,又指了指自己。

梦弥子点了点头:“这事说来话长,昨夜我去了趟月宫,去了趟白泽灵池,还去了趟陌前丘。我的爹娘,还有你九尾狐全族,都是被当年的通魔人所害。晨曦,从今往后有什么事都别瞒着我,我要和你一起,把这个人找出来,血债血偿。”

晨曦最听不得的便是九尾狐族被灭之事,他听到这话从梦弥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就好似有谁抢了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哭得非常无助:“你怎么一声不吭跑了这么多地方,还把白泽给带回来,你让我怎么办啊……”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没事了。”梦弥子轻轻拍着晨曦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般,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你看你,哭得都不好看了。”

晨曦哽咽着:“可是弥子,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要保护好你,我不能让你受伤……”

“你不是保护得很好嘛?你看在白泽灵池的两百年,我过得多好。”

“那以后呢,你不许一个人去冒险,要是连你也离开我,我、我就不活了……呜……”

“好啦好啦,我不去,不离开你。”梦弥子将袖子转了个方向,继续给晨曦擦眼泪:“不许哭了,你再哭,我就跟着你一起哭。”

“不行,你不能哭,我不哭,我不哭了。”晨曦渐渐停止抽泣,可嗓音依旧沙哑:“白无晔呢,他怎么没有阻止你去月宫,我要去找他算账,他根本保护不了你。”

梦弥子一把扯住晨曦的衣角,阻止道:“别去,昨夜他喝醉了,是我偷偷溜出去。”梦弥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认识弥兰生吗?她是谁,她还活着吗?”

晨曦神色躲闪,双眸泛着些丝涟漪,低着头道:“她、她……是我幼妹,已经仙逝了……”

果然、仙逝了。梦弥子心底空落落的,不知是在替弥兰生悲痛,还是在替白无晔悲痛,亦或是替自己。

晨曦疑惑道:“你是从何得知有弥兰生这个人?”

“我在月宫里找到了一本爹写的书,我还知道弥族上尊叫弥江吟,你和他在同一副画里。”梦弥子不想将自己看到婚书的事告诉晨曦,便胡诌了个半真不假的谎言,随后又问道:“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弥江吟是我爹,我是弥槐生。”晨曦缓了缓道:“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个名字,槐生已经跟着陌前丘死去,现在活着的是晨曦。”

“不,你还活着。”梦弥子握上晨曦的手:“在白泽灵池时,你就把我当成亲人般对待,我当时还想着,这只臭狐狸为何对我这么好,现在算是明白了。晨曦,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当你的兰生。”

晨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是弥子,不是兰生。晨曦是弥子的兄长,会永远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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