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还芝麻呐。”
周阿仁在龙贵民的脑袋上又轻轻地敲了一下。
“哦……你说是英子那个呀，我看到了……看到了。”被周阿仁敲打了一下，龙贵民才反应过来周阿仁问的是什么。
“怎么样？”
“长得嘛，倒是白白胖胖的；个头呐，和你差不多。不过，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脖子上挂着那么粗的一条金链子，还有那皮鞋又黑又亮，都能照出人影来。还带来那么多好东西，光糖就带来那么一大包……”
龙贵民一边说，一边比划，脸上既兴奋又羡慕。
“我没问你这些，你看着他有多大年龄了？”
周阿仁见他说起来没了，忙开口打断了他。
“嘿嘿……这个我可看不出来，你不会自己进去看呐。”
“我要是进去还问你干什么？”
周阿仁往旁边推了他一把，开始往屋里挤。
“小人，挤什么挤？是不是也想媳妇了？”
“哈哈……”
“呵呵……”
一阵哄笑声，从周阿仁旁边传向了四周。周阿仁臊得有点脸上发热，连忙反驳道：“你才想媳妇了呢。”
又一阵哄笑声。
周阿仁的脸臊得更红了。他再不敢多说话，只管往屋里挤。总算让他挤进去了。
这最里面的屋，反而人并不太多。山里人虽然好热闹，但这里是两家谈正事的地方，一般的人是不好挤进来看热闹的。这里面除了花石头两口子外，还有龙老顺的媳妇，再有就是穿着一身新衣，羞红着脸坐在那里始终低着，不安地玩着衣脚儿的花月英，也看不出是喜是忧来。另外，还有四个陌生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
周阿仁一眼就看到了龙贵民嘴里说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家伙。以周阿仁判断，这个家伙最少应该三十五六了。尽管他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但他的头发已经开始变稀了。两只小眼睛，而且还是单眼皮，每每看向对面的花月英，便放出一股邪光来。脸上的表情，始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好听点点和蔼可亲，说难听点就叫笑面虎。
花月英见周阿仁挤到了门口，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连忙把头低下去了。周阿仁当然读不懂她眼神里的含意。
“阿仁，来……来进屋里来吃糖。”
花石头的媳妇一见周阿仁，连忙站了起来，抓了一大把糖果塞到了周阿仁的手里。这样一来，周阿仁反而不好意思站在那里堵着门口，胡乱说了一声，忙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龙贵民一见周阿仁挤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么一大把糖果，忙凑了过来，也不等让，伸手就从他手里抓了一把。
“给了你不少啊，比我的多多了。”
“嫌少，再去要啊。”
周阿仁将手里的糖果大部分装进了口袋里，他要带回去给爷爷吃。又剥了一块硬糖放进了嘴里。
“我觉得还是这种硬的好。那糖软了吧叽的，嚼不了几下就没了。”
“你懂什么？那软糖才是高级的呢。这硬的不值钱，要不怎么说你是小人呢。”
说完这话，龙贵民怕周阿仁又打自己一拳，先行往后退了半步。
“哎呀……你个小兔崽子，也不看着点，把老娘的鞋都踩掉了。”
这里全是人，龙贵民一退，正好踩在后面一位中年妇人鞋后跟上，立刻招来她一阵笑骂声。
“我后面又没长眼，难道你后面长眼了？”龙贵民说完，不等那中年妇人反应，分开前面的人撒腿就跑了。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娘下次见着，怎么撕烂你的那张臭嘴。”中年妇人骂了两句，这才弯腰把鞋提上。
她的话又被一阵哄笑声淹没了。
龙贵民跑了，周阿仁可没有离开，我想看看结局。毕竟他与龙贵民情况大不相同。在山洞里两个差一点就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要不是两个生瓜蛋子各个狗屁不懂，现在早就生米做成熟饭了。
“阿仁，爷爷呢？”
“在家呢。”
周阿仁的爷爷在这个村里威望那是无人能比的，人们只要见到周阿仁，几乎都要随口问上一声。
“你们说，他老人家有多大岁数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我爹小的时候，他就自称九十九了，现在我爹都快七十，你说呢。”
关于周阿仁的爷爷，到底多大岁数了，永远是大家见面要议论的一个话题。但从来就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可越是这样，人们越喜欢议论。
当然也有人议论花月英的事。有人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也有人说，如今在山外头，男的比女大个十几、二十几岁很平常，听说只要有钱，有十个八个的都不稀奇等等。反正说什么的都有，鸡一嘴、鸭一嘴的，灌得周阿仁满耳朵都是。
当然，屋里面的情况，不时有人传出来。什么要多少彩礼呀，什么送花月英的弟弟上学呀，什么怎么订婚啊，怎么迎娶啊等等，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也都一桩桩一件件地传到了周阿仁的耳朵里。
当人们听到那个巨大的彩礼数字的时候，顿时像开了锅一样，纷纷议论了起来，“嗡嗡……”的，吵得周阿仁有点脑仁疼，再加上后背的伤痛，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分开人群走了。
“阿仁，走啊？”
“嗯……”
有人跟周阿仁打了声招呼，他应了一声，就转回家里去了。
“爷爷，我回来了。”
“怎么不看热闹了？”
“人太多了，吵得慌。”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山里的人晚饭吃得都早，一般天刚擦黑，就开始吃晚饭了。晚饭后，也没什么事，早早就睡觉了。
周阿仁爷俩也是早早吃了晚饭，天大黑的时候，就睡觉了。周阿仁平常往日脑袋一沾枕头就着，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是睡不着。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白天山洞里的情景，想到自己的手曾经摸过小英子的嫩滑的皮肤，情不自禁地放在鼻子尖上闻了闻，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香。翻过来调过去的，又想到小英子说过，后天让自己还在那里等她的话，不由又是一阵兴奋，这下就更睡不着了。也不知折腾什么时候，总算睡着。可是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却听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爷爷，什么时候了？”
第二天，周阿仁一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晒屁股。他可是从来没起么晚过，连忙跑了起来。
“你自己看吧。”
“啊……都快中午了？”
周阿仁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那日头已经离着正午，没有多大距离了。
“你才知道啊……呵呵。昨天晚上，你满炕打滚就是不睡觉，不是病了吧？”
爷爷看着这个孙子，慈祥地笑了笑，并没有批评他的意思。
周阿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以前从来没这样过，也不知是怎么了。要不然，爷爷，你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病？”
“好，你拿个小板凳过来。”
周阿仁连忙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爷爷对面，将右手伸了过来。爷爷将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头，轻轻地搭在他的脉门，微微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静静地号起脉来。
爷爷的医道并不怎么高明，只能简单地给人们看一些小病，但在这个不大小山村里，已经算是了不起人物了。
号了一会儿右手，又换了左手，又过了一会儿，爷爷这才睁开那双老眼，“伸舌头出来，我看看。”
周阿仁把舌头吐了出来，爷爷仔细看了一下，“心火有点旺啊，难怪睡不着觉呢。”
“那该怎么治啊？”
周阿仁也跟着爷爷学过一点，那就更是皮毛得很了。
“不用治，多喝得凉水就行了。拿个碗，自己到山泉边上，一口气喝上三碗五碗的就好了。”
“那我这就去。”
周阿仁站起身来，进屋拿了个大碗就奔山泉那跑了。
山泉，是整个坠龙村共同的水源。它并不大，也就是有两个木桶大小，整个泉口成不规则的圆形。泉水非常甘洌，而且清凉，不论夏天天气多么热，这里的水永远都是那么凉。相反，到了冬天，无论天气多么冷，它也永远不结冰。也不论，你每年下多大的雨，亦或者点雨不下，它永远都是那样满满的，而从来不往溢。如果你担上一桶水，它马上就自动长满；相反，如果你倒上一桶水，它又自动把它吸收掉，也不会让水跑出来。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当然这里的山民们，也不会关心它为什么会这样，只要有水喝就行了，管它为什么呢。
周阿仁一口气跑到那里，稍微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蹲下身去，用碗舀了大半碗水，一仰脖“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啊……真凉。”
“凉你个小人头！”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冒了出来。不用回头看，仅用耳朵，周阿仁也知道这人是谁。他就是龙贵民。
“看我泼你一身水，看看凉谁的头？”
周阿仁舀了一碗水，突然站起来转身，向龙贵民泼了过去。
龙贵民一个躲闪不及，还真被他泼了一头水。
“好你个小人，敢拿水泼我，看我饶得了你不？”
龙贵民“哇哇”大叫着，放下肩上的担子，抽出扁担就向周阿仁打了过来。原来龙贵民担着两个水桶上来这里打水，正好听到周阿仁在那里大发感慨，这才来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被周阿仁泼了一头凉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