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本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可眼下,京城里,似乎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宛微起得早,便同疏雨在房里坐着,打着缨络玩儿,手上虽不停地动着,可面上看来,却心事重重。
“姑娘,这里打错了。”疏雨在一旁见到宛微手上的缨络有好几处打错了,便开口提醒。
“嗯?”宛微回过神来,一看手上,哪里是缨络,分明什么都不像。
“姑娘!”秋桐急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京城里出大事了!”
宛微闻言,放下缨络,看向秋桐:“大事?”
“是啊,姑娘。”秋桐小声道,“奴婢早上去糕饼铺子里买果子,却一路听得有人议论,说是甄府一夜间就被灭了门,奴婢听着,不像是假的,连果子也没买,就跑回来了。”
“什么?甄府?”宛微一惊,连手上打错的缨络也掉在了地上。
“是,姑娘,奴婢绝没有听错。”秋桐保证道。
诸卫上将军,就这样被灭了门,宛微实在是不敢想象。
同样不敢想象的,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此事太过于蹊跷,凶手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留下。听了内侍来报,太宸殿中顿时炸开了锅,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上将军阖家被杀,本朝开国以来,实在闻所未闻呐!”
“是啊,太蹊跷了。”
“甄将军武功高强,整个大璃都无出其右者,怎么会遇上这等祸事!”
……
皇帝听得头昏脑涨,眉头紧紧拧着,目光扫视着一干臣子,仿佛要从这些人中,找出那个一手酿成此事的人,底下的人,却没有任何异样。
“堂堂诸卫上将军,三品大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人杀于府中,荒唐至极!”良久,皇帝才开口道,“张焕汝,朕命你审查此案,京兆尹朱孝和从旁协助,不得有误!”
“臣遵旨!”张焕汝和朱孝和齐声道。
秋蘅殿里,蒋贵妃正坐在妆台前,任彩菱为她梳妆打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下不免有些感慨,时间一晃,她竟已入宫二十多年了。直至镜中出现了韩进的身影,才回过神来。
“贵妃娘娘万安。”韩进行礼道。
“起来吧,你今儿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蒋贵妃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极让人心里舒坦。
“娘娘,今儿早上的消息,诸卫上将军甄家……一夜间被灭门了。”说到这个消息,韩进的心下不免有些惊悚。
“甄家?”蒋贵妃愣了一愣,入宫多年,饶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此刻脸色也是极为凝重,“本宫记得他家有个姑娘,叫甄……”
“娘娘,奴婢记得那姑娘仿佛叫甄妤。”彩菱见蒋贵妃似乎有些记不起来甄家姑娘的名字,便在身后提醒道。
“是了。”蒋贵妃眼中似有一丝怜悯,“本宫记得,去年的花神会上本宫还说过,若是明儿能娶了这位甄姑娘做皇子妃那便是真有福气了,可这一转眼间,竟……唉。”
“娘娘,也是甄家姑娘同咱们三皇子没有缘分。”彩菱见蒋贵妃神色黯然,劝说道。
蒋贵妃点点头,不再言语。
甄家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达官贵人人人自危。晏笏方下早朝,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府上。
“笏郎今日一下早朝,便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苏氏将刚打好的茶端过来,体贴地问道。
晏笏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甄家有个丫鬟,昨日回了趟家,今日早晨赶回甄府去伺候,却发现甄家一门死于非命。”
“这事方才宛微也同我讲了,这还是早晨秋桐那丫头买果子的时候听说的。”苏氏点头道,“这事原本和咱们不相干,看笏郎的样子,是担心咱们府上吧?”
“正是。”沈笏点头,“我打算啊,让裴止去安排一下,夜里值夜巡查的人手再多安排些。”
“笏郎说的是。”苏氏道,“这些事就别多想了,甄家这事,必定事出有因,咱们家的人一向本分,应是无碍的。这是刚烹好的茶,笏郎趁热用些吧。”
……
“你再说一遍,哪个甄家?”萧玄正在书房中画着画,听得无尘说到甄家的事,手一抖,在纸上留下大片墨迹。
“公子,这京城的甄家只有……只有那一家……”无尘说话的声音愈发小了。
萧玄将笔丢到案上,只觉双腿发软,脑中如一团浆糊炸开。始终不愿相信真相的他,此刻双目中真真切切还存有一丝希望,便立刻又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跑了出去。
甄府的门上已经贴了封条,路过的百姓都聚在一起观望着。萧玄急切地拨开人群,朝门口快步走去。
“小公爷,眼下甄府已封,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还请小公爷止步于此。”禁军统领吴晋迁带着禁军。
“让我进去!”萧玄竟是少有的情绪失控了,“让开!”
“这……小公爷……这封府是陛下下的旨意,还请小公爷不要为难末将了。”吴晋迁面露难色,面对萧玄的怒火,他有些为难,更不明白为何萧玄会有如此表现。
“陛下若怪罪,我一人承担便是!”
“小公爷!”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薛集一身官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应是刚下朝回来。
“小薛大人难道也要拦着我吗?”萧玄看着薛集说道。
“非也,只是想请小公爷去清心斋品茗而已。”薛集朝萧玄使了个眼色。
经薛集这一打岔,萧玄也冷静了些许,见薛集似有话说,便看了眼吴晋迁就甩袖而去。
“二位的茶,请慢用。”小二将茶和杯具放到桌上,便弓着腰将门关上出去了。
萧玄不说话,薛集也不急着开口,只将两只杯子倒满了茶,一只推到萧玄面前。
“子越,你今日似乎太冲动了。”薛集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萧玄不说话,神色愤怒带着哀伤。
“真是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也有人敢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我还是第一回见子越如此失态。”薛集笑了笑,“子越的想法同京中众人一样,只是为何单单只有你要硬闯进甄府看个究竟呢?”
“我……我不相信,自然是要去看个明白。”萧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话间也没了底气。
“子越不愿说实话倒也罢,别人不知道,你我同窗数载,我大概也是了解一些的。”薛集看着窗外说道,“你同甄家姑娘有情,昔日与你同游,我自是看在眼里的。”
“我……”萧玄被戳中心事,显得有些局促。
“子越,依我看,你如今是听不得一个甄字了。提到甄家,你便乱了心神。记得你我方求学时,你和我说萧氏渐衰,你求学便是要使萧氏恢复当年的盛况。”
“那又如何?”
“如今一个甄家姑娘,就让你方寸大乱,险些公然违抗圣意,若非我及时阻拦,恐怕现下你已在牢狱里。”薛集叹了口气道。
经薛集这一说,萧玄慢慢冷静下来,不再说话,只端起茶盏将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