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嬷嬷嘴里得知太后所在之后,牧元璟便派人通知了苏清墨和裴临,裴临因为双眼受损只能留在王府内,而苏清墨却决定同牧元璟一起出发,不空房长对诡术邪阵的了解并不少,苏清墨怕如果没有懂行的人跟着牧元璟一行人会遇到危险。
苏清墨腹中的胎儿因为安澜和宁希的牺牲而稳固不少,牧元璟也是从李大夫处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勉强同意让她同行的。
田嬷嬷给出的地址是在离京不远的一处深山中,山中路线复杂,牧元璟可以料想到不空方丈的行踪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找到,便让田嬷嬷跟着一同进山引路,而身后则跟着魏旭和林宁两人。
一行人是在午后寅时初出发的,考虑到苏清墨身体的缘故,路上还是耽误了一会儿,经过了两个多时辰,时间来到辰时中的时候,圆圆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夜空中,四周时不时地传出兽鸣声。
魏旭看了一眼周围繁茂的树林,低声问田嬷嬷道:“我们已经进山半个时辰了,你当真记得是这条路?”
田嬷嬷毕竟岁数大了,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呼吸有些带喘道:“老奴并未走错,再行一刻钟便到了。”
魏旭想了想没再出声,再次同林宁一起走在前面利用手中的利剑开路。
自从进山之后,牧元璟便执意要抱起苏清墨,苏清墨也怕孩子出现意外,没有过多矫情便同意了,此时她依偎在牧元璟的怀中,腰间的紫金铃却忽然响了起来,自从得到紫金铃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剧烈的响声。
她拍了下牧元璟的肩膀,急忙道:“等等。”
魏旭和林宁闻言皆停下脚步,牧元璟将怀中的人慢慢放下,待苏清墨站稳身体之后方才松开手。
他也听到了紫金铃的响声,将苏清墨护在身前,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魏旭和林宁同时撤回,两人同牧元璟一起呈包围之势将苏清墨护在中间。
苏清墨下意识地拿出魂玉,待意识到安澜和宁希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动作僵了一瞬,接着她收好魂玉指间夹起一张黄符。
就在这时,林间骤然起风,阴风穿过树叶之间带起一阵呼啸之声,苏清墨屏息以待,在听见田嬷嬷身后的方向传出婴儿啼哭的声音时将黄符迅速甩出,黄符先是被甩出一段距离,接着却忽然停在了半空中燃烧起来,婴儿的啼哭声愈来愈大,扰得几人心中发慌。
田嬷嬷的面上虽然有些发白,但情绪还算镇定,她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周围被布下了阵法,若是阵法不破,只怕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了。”
苏清墨说完这句话后便从保护圈内走出,她来到方才黄符燃烧的地方,拿出裴临借给她的百鬼罗盘,只见罗盘上面的指针先是快速地旋转了几圈,接着突然停了下来,苏清墨沿着指针指着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再次甩出黄符,果然结局同先前一样。
在黄符燃烧过后,苏清墨取出五枚颜色陈旧的古币,接着又拿出掌心镜,旋转调节之后她将掌心镜向四周照过去,掌心镜在经过牧元璟身后的时候发现了东西,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看外形更像是女子的身影。
苏清墨暗暗记住方位,然后迅速抽出一张定魂符甩过去,接着又将手里的五枚古币扔出,可以明显看出来符纸和古币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叫喊声,接着四周的婴孩啼哭声也跟着消失了。
苏清墨再次拿出掌心镜,待确认周围没有异样之后,她松口气道:“可以重新出发了。”
其实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耗费多久时间,重新走在路上的苏清墨心中思量着,不空方丈肯在这里利用鬼魂设置障眼法,只能说明目的地离得并不远了。
果然如她所想,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就走出了茂密的树林,苏清墨看向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听田嬷嬷在旁边小声道:“王爷,就是这里了。”
魏旭指着空地上的一块明显同别处不同的地方,问道:“那里可是入口?”
田嬷嬷点了下头,承认道:“老奴之前陪同太后来过几次。
牧元璟看了一眼林宁,林宁微微点头,他轻手轻脚地飞身到密道入口旁边,先是耐心等待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状况之后这才将盖在入口表面的尘土扫开,露出下面的木板,木板被掀开之后一股阴潮之气随即冲出,林宁屏息等异味散去,对随后走来的牧元璟道:“王爷,下面似乎有河道。”
牧元璟看向田嬷嬷,淡声问道:“密道里面的构造你可了解?”
田嬷嬷点了下头,不用牧元璟出声吩咐,便率先下了密道。
一行人走下一条长长的石阶,水声愈来愈大,田嬷嬷沿着河道走到最前面,又行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原本窄细的河道变宽起来,紫金铃的响声自从下了密道之后便没有停止过,百鬼罗盘的指针也在不停地旋转。
苏清墨看了一眼暗河,低声提醒道:“水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地,田嬷嬷的脚步便停了下来,一扇石门出现在几人面前,田嬷嬷走到一旁,在墙壁的上面摸索片刻,找到机关之后用力按下,石门应声而开,石门开启后她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石门后是一块更大的空地,四面都是石壁不说,地面更是全部由石板铺满,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旁边是流动不止的暗河,河面上飘动着几具尸体,尸体的表面皆被类似油蜡的滑腻之物包裹。
苏清墨数了一下,尸体有五具,恰好是升仙阵所需要的数量。
她将视线移到站在远处的不空方丈和之前见过的年轻姑娘身上,眼睁睁地看着田嬷嬷走到那位姑娘面前,微微福了个身,一个诡异的想法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下一刻,牧元璟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只听牧元璟有些迟疑道:“太后?”
不空方丈和身旁的姑娘面上并未因为几人的突然现身而显得惊慌,不空方丈先是朝牧元璟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接着轻声道:“王爷果真没有辜负老衲的期待。”
牧元璟未曾理会他,双眼始终看着他身侧的女子,“你是太后?”
那女子端起仪态,笑道:“哀家没有想到元璟竟还记得哀家年轻时候的模样。”
真的听到答案的这一刻苏清墨的脑袋是混乱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后应是年近四十的年龄,如今却生着如同双十少女般的模样。
思及此她看向不空方丈,“你对太后做了什么?”
不空方丈回看着她,在注意到她稳定的状态之后,笑道:“王妃不愧是引魂人,遭受到那般伤害之后身体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
牧元璟闻言眸色发冷,打断他沉声问道:“皇兄呢?”
“王爷若想要见皇上该去的地方应该是皇宫。”
“皇兄如今所在之处,只怕没有人比不空方丈更清楚。”
不空方丈闻言笑了下,倒是没有否认,而是询问道:“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牧元璟的视线看向太后身边的田嬷嬷。
太后的神色一厉,“你背叛哀家?”
田嬷嬷急忙跪在地上,“太后,老奴真的没有,老奴是被王爷诓骗了。”
太后仔细盯着脚下人看去,半晌之后,她出声让田嬷嬷起身,然后重又看向牧元璟。
“哀家请元承来帮个忙,你无须担心。”
牧元璟的声音越发寒凉,“本王要见皇兄。”
太后还欲做些阻拦,不料旁边的不空方丈倒是轻松应了下来,他走到一处凸起的石壁前,按动了一处机关,石板地面上便瞬间露出一个洞口,接着自洞口下方缓缓升起一根木头柱子,上面绑着的人正是失踪多时的武安帝,武安帝的神态有些疲累,表面上倒是不见任何伤痕。
牧元璟见到武安帝无恙心中松了口气,他停在原地没有贸然上前。
不空方丈见状笑道:“王爷怎么不帮皇上解绑?”
苏清墨发现,至始至终不空方丈的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他的声音和动作中始终不见急迫和惊慌,就好像眼前发生的种种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元璟…”武安帝嗓音嘶哑地唤着。”
他看向太后,“你可知咱们的母后为何从小便对你我那般疏离吗?”
武安帝眼中带着讽意,而太后的面上丝毫没有出现波动。
“太后所为皆是为了太上皇,朕说的可对?”
太后的神色僵了一息,牧元璟注意到了。
武安帝接着道:“朕始终想不明白,太后对太上皇究竟是有心还是含恨,不然怎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狠心。”
“你们不是哀家的孩子。”
太后突如其来的话语引得几人心中俱是一震,武安帝沉声问道:“太后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太后无声笑了起来,连她旁边的不空方丈都皱眉看了过去,她调转视线看向不空方丈。
“怎么,连你也不知道哀家的真正身份?”
不空方丈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听太后接着说道:“四十二年前,太上皇称帝,当时的太上皇已有皇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就在太尉之女沈如意及笄之前皇后娘家竟突然获罪继而牵连皇后,而沈如意却在不久后嫁给了太上皇,那之后沈如意产下两名皇子,沈太尉也功成身退告老还乡了,沈如意生下的两个孩子都很聪明,数年过去之后,大儿子承继了帝位,二儿子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临川王。”
她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武安帝和牧元璟反应的时间,而是直接问道:“皇上可知道太上皇的先皇后娘家是因何而获罪的?”
不等武安帝回答,她便笑道:“他们欲毒杀太上皇,是沈太尉喝了本该呈给太上皇的茶,这才替太上皇中了毒,而那毒是哀家下在茶水中的,这一切都是沈太尉计划好了的。”
“沈太尉为何如此做?”
太后转头看向问话的牧元璟,神色冷厉,“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外祖父。问问他为何明明是双生子,却要将另一个藏匿在人后。再问问他,为何被藏匿起来的那个要毫无保留地帮助另外一个。”
听到这里苏清墨总算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当时的沈家应该是生了一对双生子,姐妹俩的长相完全相同,但是沈太尉却将沈如意示于人前,成为了沈府唯一的大小姐,而剩下的那个则在暗处帮助沈太尉或者是沈如意办些不好被外界知道的事情。
“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那么真正的太后被你藏到了何处?”
“她?”
牧元璟看着不远处开始轻笑起来的人,看她笑过之后讥讽道:“沈如意以为哀家会一辈子像个影子一样活在她的身后吗?她错了,从将你生下来那刻开始,她便应该清楚,她的死期到了。”
太后看着牧元璟,缓缓道:“沈如意的尸体,就在哀家寝殿的床下,哀家想起来了,她已经在那里躺了整整十九年了。”
众人皆弄清楚了,真正的太后沈如意,只怕在牧元璟出生后不久便被杀害了。
“既然你如此恨沈如意,为何又要等到王爷出生后才动手?”
太后的神色带上了一丝癫狂,“哀家要沈如意死了也不能瞑目,要让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是如何被哀家握在手中的。”
苏清墨觉得太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她轻声问道:“那你又叫什么?”
太后怔愣了一瞬,目光忽地呆滞起来,喃喃道:“只有哀家才能叫沈如意…”
不空方丈听到这里面上重又恢复从容,他看向角落里放着的沙漏,当最后一粒沙落下之后,他轻声道:“是时候了。”
他再次按动石壁上的机关,石板地面再次裂开,又从下面缓缓升上来两根柱子,一根柱子上面绑着的是自从高碧云殒命之后便没有露面的楚湘王牧元楚,他的头无力地垂着,只有胸口的起伏能看出人是无恙的。
而当众人看清另一根柱子上绑着的是谁以后,便是连太后也情绪激动起来。
只见她不管不顾地往那人身边跑去,轻声唤道:“皇上。”
柱子上的人赫然就是太上皇诚德帝,太后扑到太上皇身上,转头厉声质问不空方丈道:“为何他会在这里?”
不空方丈轻缓道:“人是你软禁的,与老衲何干?”
两人说话的功夫,苏清墨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用力摇晃了几下,接着脚下一软便瘫倒下去,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只见牧元璟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她试图清醒神志,可是眼前仍旧茫茫一片,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
苏清墨倒地之后,牧元璟和魏旭还有林宁也撑了没多久便跟着一同陷入昏迷。
太后意识到情况超出了控制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捂住同样昏沉的脑袋,说了一句,“你竟然…”
不空方丈环视了一圈地上毫无知觉的众人,轻念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