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地狱与天堂
他实在难以想像，这个看起来娇小又瘦弱的女子，竟然会是皇上的宠物。难怪她全身上下都会被冷漠层层包裹住，拒人于千里，可想而知，她遭受了哪些苦。
“看够了吗？”林婉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惊醒了他。
遂笑笑，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婉儿堪比花娇，看上多久都不会生厌。”他认真的语气却让人感觉不出半点轻俘。
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的看着对面笑如春风的翎霜，“你知道我是谁，更应该离我远一些，我不想牵连任何人，也不想受连累。”
看着这个时刻武装自己的小女人，翎霜叹息一声，接过她手中的水舀，将水洒向花间，“我不知道皇上都做过些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究竟是谁。我想认识的人，是林婉。”
林婉怔怔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先去猜度其中蕴藏着哪些阴谋。从没有一个人主动向她示好，即使有也是像怡惠那般别有居心。她不认为他有什么与众不同，无非就是为了接近银月。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在我这里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林婉取回他中里的东西，扔进了桶里，转身就要回屋。
“等等。”翎霜倏地拉住她。
“放手！”林婉扭头瞪视，“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干嘛一再的纠缠？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你听明白了嘛！”
翎霜白皙的面容微微胀红，不自在的放开她，“对不起。”尔后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递过去，“这是我从南缰带回来的冰山雪灵芝，会对你的脸伤有帮助的。我……我并不想让你讨厌。”
看着翎霜尴尬的转身离开，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林婉无言的垂下眼睑。
“婉儿。”
几日后，怡惠兴冲冲的跑过来，看到林婉先是一阵诧异，接着不无羡慕的说，“这才几天，脸伤就好了大半！看来，冰肌露不愧为冰玉山庄的镇庄之宝啊。皇上他真是宠你呢。”
“说正事吧。”林婉关上房门，让她落座。
怡惠讨了个没趣，径自坐下，随后说道，“我买通了一些年老的太监，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仪妃的很多事，模仿了很多她的日常习惯。现在，只需要有机会见到皇上，我相信，我一定会得到他的宠幸。”这也是她选择同林婉合作的初衷，找到接近皇上的机会。
“嗯。”林婉点头，漠然道，“我知道了。”
“那么……”
“我会找机会的。”林婉丢下几字。
怡惠勉强一笑，“那好，我先回去了。”
她才刚走，德碌就笑咪咪的进了屋，“婉儿姑娘，皇上得了一件稀罕物，特意让我来叫姑娘一块去瞧瞧。”
“什么东西？”
“呵呵，姑娘去看了就知道。”
跟着德碌来到银月的寝宫，老远就听到一阵雄厚的犬吠声，林婉倏地顿住，不解的看向德碌。
“呃。”被林婉瞧得有些心虚，德碌忙快走了几步，“咱们快走吧，免得让皇上等急了。”
园子中，银月正逗弄着一只半人高的猎犬，通体黑色短毛，圆头短吻，两耳竖立，眼如铜铃，鼻子短小。看到林婉过来，银月直起身子，朝她招了招手，“婉儿，过来看看朕新得的猎犬。”
畏惧的看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那只猎犬，林婉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见她靠近，猎犬发出了令人胆颤的警告声，前身慢慢俯低，露出两排尖牙，眼神凶狠的盯住她，吓得林婉僵在了原地。
银月拍了拍它的头，睨着踌躇不前的林婉，掀起一侧唇畔。“把肉给她。”
“是。”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绕过猎犬，然后将盛着肉的托盘，放到了林婉手中。一看吃的东西被人拿走，猎犬刹时红了眼睛，狂叫着想要冲过去，无奔受制于主人，只有用前爪焦躁的刨着地。
林婉倒吸一口凉气，看到银月眼中的兴致，胸口开始狂跳不止。
锐利非凡的鹰眸，蒙上一层淡淡的薄冰，将她的战栗尽收眼底。倏地，银月挑起了眉，随意的挥挥手，“朕要去御书房议会了，婉儿就代朕喂食吧。”不顾林婉满脸的惊诧，手中的牵绳一松，猎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林婉。
“啊！”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朝自己冲来，林婉吓得退后几步，在猎犬扑来的瞬间，将手中的托盘一下子丢到了地上。
看到地上的肉，猎犬马上停下叼起来大快朵颐，腥红的血汁顺着它的嘴角流下，看得林婉一阵作呕。不大一会，几块肉都被吐下了肚，它似乎还意犹未尽的在地上嗅了嗅，最后才重新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林婉，发出野兽般骇人的低嚎。
林婉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快要退至园门口时，却听到银月残忍的声音。“将朕的两只宠物关到一起。”
“不！”林婉想都不想，惊呼一声。
“小婉儿，别忘了，你也不过是朕的宠物，没有说不的权力。”银月嗤笑一声，冷漠的目光好似要刺穿她单薄而脆弱的身体，颊边是好戏上演前的兴味，“小心它的爪子和尖牙，朕回来时，可不希望看到你被它撕成了碎片。”
“不，不要！”林婉惊恐的瞪大双眼，瞪着那只随时都要扑过来的恶犬，想跑已是来不及，被两个侍卫架了起来，拖进一间空房，随后便放进了那只猎犬。
“不要，开门！”林婉拍打着房门，听到身后传来的低吼声，身子倏然一震，僵硬的转动脖子。
猎犬两眼赤红，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口水顺着嘴角淌下。一步步朝她逼近。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林婉瘦小的身子，紧紧抵住房门。
猎犬眼中闪过凶光，张开大口猛地朝她扑去……
“啊！”
走出园子的银月，听到屋里的惨叫声，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漫不经心的朝御书房走去。
德碌打了个冷战，不安的扭头看看，脑海中不停的浮再出一副副血淋淋的画面。嗫嚅半晌，还是壮着胆子小声道，“皇上，那只狗可是两天没有喂过了。”
“朕知道。”银月撇撇嘴，若有似无的溢出一个笑。
德碌咽了咽口水，又说，“那婉儿姑娘她……”
银月慢慢停住，侧过头来冷冷睨他一眼，吓得德碌赶紧缩回脖子，“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跟在银月身边这么久，德碌深知他是个性情乖戾，喜怒无常的人，当真怒惹了他，自己的下场未必会比林婉好到哪里。
哎，可怜了那个丫头，只能自求多福了。
林婉抱住头，一扭身钻进了桌子下面，紧紧悟住耳朵，闭上眼睛，嘴里无意识的叫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极度的恐惧，瞬间触碰到她许久不曾顾及的角落。与华妃被关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像无法摆脱掉的梦魇，盘踞了她的脑海。
她血肉模糊的模样，如幽魂般的呻吟，正在拉锯着她不堪一击的神经。眼眶里慢慢聚积一层水雾，越聚越多。无法再禁受这种折磨，她终于崩溃的痛哭。
正不停徘徊在四周，冲她狂叫的猎犬，突然好奇的停了下，歪头看着哭到失声的林婉。
堆积三年的泪水，在再次面临那种令人绝望的囚禁时，一股脑的倾泄出。
为什么她的妈妈丢下了她，为什么她要遭受比别人多的磨难，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为什么又让她遇到那个残忍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
小脸埋进膝盖里，双肩剧烈的抖动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已经有些沙哑无力。
不知哭了多久，直感觉到喉咙像烧着似的干涩炙热，眼睛也肿胀的厉害。林婉抬起头，抹干了脸上的泪，缓缓睁开眼，氤氲朦胧的视线，无意识的落在了对面近在咫尺的黑色身影上……
空档的大脑，立即反应过来，却已是逃无可逃。
林婉惊恐的睁大双眼，动也不敢动，全身早就被冷汗浸湿。
倏地，猎犬低鸣一声，趴了下去，将头垫在自己的爪子上，静静的看着林婉。
林婉有些意外的盯着它，就那样坐在那里，跟它对视着。半晌，猎犬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伸出长舌头，舔了舔嘴角，身子歪到一边躺了下去，大尾巴惬意的拍着地面。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危险有着敏锐洞悉力的林婉，此时竟感觉不到它有丝毫的敌意，就像是心安理得的围绕在主人身边一样，这让林婉彻底糊涂了。
这样一个巨大的百来斤重的身体横卧在那里，根本没有给林婉留一丝退路，想离开这里，就必须要跨过它。
她不敢冒险，要知道，如果它突然发起狂，那两排锋利的牙齿顷刻间就会贯穿她的骨头。她只有静静的等待。
渐渐的，猎犬的呼吸平稳下来，眼睛也慢慢阖了上。
目光瞬间坚定，这是她逃出去的唯一机会。林婉不再犹豫，鼓足勇气探出了头，放慢动作，悄悄的钻出桌子，看一眼熟睡的猎犬。咬紧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蹑手蹑脚的爬过它的身子。
可就在她快要爬过去时，猎犬倏地抬起头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林婉一惊，吓得僵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冷汗顺着鬓角芩芩而下。
猎犬拍打两下尾巴，倏然翻过身去，将肚皮露给她，正好贴上林婉双手的位置。
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猎犬奇怪的举动，林婉咽了咽口水，抖着手轻轻放到它的肚子上挠了一下，随即像触电似的缩了回。
猎犬很受用的扭动下身体，一对黑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林婉微微皱起眉头，试探性的又伸出手轻搔几下，猎犬竟颇为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林婉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它旁边，边搔它的肚皮，边抹抹冷汗。猎犬肯将最脆弱的肚皮露给她，就是完全放弃了敌意和戒心。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林婉还是为自己能够从它的口下逃生而庆幸。
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旦松懈，疲惫便随之而来。她只觉得眼皮一阵酸涩，哭过后脑子更加晕沉。大胆的贴着猎犬躺了下来，见猎犬没反应，尾巴反而摇得更欢了，林婉终于靠在它柔软的皮毛上沉沉睡去。
银月打开房门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长眸闪过惊诧，转瞬即逝。嘴角慢慢掀起，这就是他的小宠物，看似羸弱却有着令人咋舌的顽强生命力。连如此凶猛的猎犬，都能被她收服，她到底是有着怎样的魔力呢。
猎犬抬起头，黑瞳紧紧盯住进来的几人。
银月挑了挑眉梢，上前一步，岂料，猎犬却发出了警告的低鸣声。
眸底趣味更甚，这只畜生竟然想要保护她！
感觉到猎犬的异样，林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当她看到垂眸睨着自己的银月时，睡意倏然全无，就像是被赶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全身迅速武装起来，将所有情绪掩藏得滴水不露。
她慢慢爬起来，跪在地上，朝他拜下身子，“皇上。”
猎犬一滑碌爬起来，贴在她旁边坐下，态度温驯得出人意料。
噙着慵懒而妖美的笑意，眸中暗波微漾，凝视着她有些红肿的双眸，慢慢俯下身子，“小婉儿，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要给朕呢？”
林婉静静的跪在他脚下，双手却已紧紧握成拳。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情绪波动，猎犬站起身，两眼渐露敌意。
林婉惊讶的看着它的反应，前一刻还想要凶残的撕碎自己，现在竟然出现了护主的心态？难道说，狗也懂得保护弱小吗？
可笑啊，狗竟比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还来得善良。
“啧啧啧，这畜生好像很喜欢你啊。”银月颇为有趣的看着她，“那朕就将它赐给你，让你这小宠物来照顾这只小畜生再合适不过。”
“谢皇上。”林婉不卑不亢的叩首谢恩。
“不过……”银月话锋一转，冷魅的眸发出莫测的邪气，“朕可不想再听到它在皇宫里叫上一声！倘若让朕听到，朕就割掉它的舌头，还有……”凑近她，挑起她的下巴，魅惑一笑，“你的。”
林婉抬眸，不惊不扰的对上他的视线，“婉儿尊旨。”
“很好。”银月松开手，直起身子，转身间，又是冷冽淡然，“下去吧。”
“是。”林婉站起来，看了看一脸讨好相的猎犬，拍了拍它的额头，小声道，“走吧。”
像似听懂了她的话一样，猎犬摇着尾巴兴奋的冲了出去，看到林婉没有跟上，还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看着林婉安静的退出去，银月慢慢敛下眸光，嘴角绽放出一抹嗜血的笑，美如罂粟，带着致命的诱惑。
一路上，猎犬横冲直撞的，不是吓到了宫女就是撞到了太监。林婉叹息一声，将它带到了自己的住处。狗叫是天性使然，怎么可能不让它在皇宫里发出一声呢？
“婉儿？”
看到站在门前的那一抹白色，林婉一怔。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散落在他的身上，映着他温和的笑，仿佛在瞬间就驱走了属于她的严寒。
林婉低下头，默默的越过他。看到他的笑，让她有一种站在地狱仰望天堂的错觉，那样的遥不可及。
“咦？这是……”翎霜好奇的盯着她身后的猎犬，目露欣喜，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