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叔家操场的跑道跑步比家里校场要舒服许多。这让孟奇章更快地进入状况,随着身后残影的增多,他开始隐隐约约出现一些幻觉。依照陈叔的教导,他对这些幻觉置之不理,全心全意地专注在心中念想的白线之上。
很快,残影从六个变成了七个。孟奇章只觉得突破了一层薄膜。像在夏天,猛然间扑入水中,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还没等适应念界的环境,他便下意识地便往东方看去。
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正屹立在那里,即使孟奇章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任何东西。他本能地被这个存在所吸引。随着他的转头,无声的嘶吼声、冲撞踩踏之声和层层叠叠的祈祷声自他耳边响起,无尽的幻觉出现在他眼前。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大声呼喝,想要为那个伟大的存在而献身,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脱离掌控,独立地站起来想要扑向那个至高存在的怀抱,他的每一块脂肪都在蠕动着,渴望靠近那个尊贵的存在。
只是一瞬间,他再次撞破了那层薄膜,摔回了跑道之上。陈叔正背着双手,站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真神”,他挥了挥手,让仆人给孟奇章盖上了一层毯子,“即使祂离我们极其遥远,即使祂从未关注过我们,但是祂只是存在在那里,就会产生莫大的影响力。”
孟奇章大口喘着气,刚刚的经历比最可怕的噩梦还要恐怖,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每一块肉都安安分分地呆在原地,但是那种感觉依然挥之不去。血肉分离的恐怖感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祂的存在是恒久的,就像是太阳照耀世间,在念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这种照耀。
”骑士的第一课便是适应这种照耀,只要你不去关注,不去探究,真神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伤害。今晚再尝试一次,次数多了,自然也就适应了。
“现在,去休息一下,不要去回忆任何和真神相关的事情。”陈叔的声音略有一些缓和,“记得,只能在清晨和傍晚进行这样的训练,因为这个时候真神的存在会遮蔽其他的存在。其他时候的念界,会吸引你注意力的东西就更多了,每一个都足以将你变成怪物。”
孟奇章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地,在陈叔安排的房间暂做休息,他几乎是一沾到硬床上的枕头便睡着了。
梦中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纷至沓来,他似乎梦到自己在哭,在笑,在挣扎,在祈祷,周围所有的一切平常的物件都变得恐怖异常。
这样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好了一些,他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去回想地球上的种种,想象他在学校边上的小饭馆大快朵颐,回想他约高中同学去KTV喝酒聊天,回想在几十人的教室里听着蝉鸣和老师的讲课声。
这让他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像木偶一样跟着仆役来到饭桌前,就着面包吃着炖肉。
茫然间他回想起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城南有一座小酒馆,油腻腻的木桌、大块的肥肉、劣质的黄酒,他和其他几个贵族朋友,有事没事会找借口溜出各自的庄园,在酒馆里碰头。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谈天说地,胡吃海喝。在他父亲的领地,他姑妈有一个领养的侍女。在那个他留在领地的美好夏天,他俩曾经有过一段纯洁的感情,但随着他回到城市里,两人就渐渐疏远了,他也再没有回去过。
当他再次木然地跟着杂役走到跑道前时,他开始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原本贵族次子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鲜活起来,像是他的另一段人生。带着这种归属感,他变地安心了一些,一旦逼着自己跑起来,他心中的恐惧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当他再次进入念界的时候,这一次的真神出现在南方。与上一次不同,他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这准备只是显示了真神的强大。
他感觉到那股强有力的吸引力远比想象中更强大,他几乎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去探究或是强迫自己去忽视,就像是空荡荡的小屋中有一个发着光的宝箱。幸好之前三个月的训练起了效果,让他在每一次脚步和地面接触的震颤中回过神来。
念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乍一看,零层中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地面,没有天空,进入其中的人只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不会下落,也不会上浮。
进入念界的孟奇章唯一依靠的,就是他想象出来的白线。在念界,这条不存在的白线被具现在了脚下。他的注意力集中,白线便变得凝实,他的注意力溃散,白线亦跟着溃散。
如果有一个第三者注意到孟奇章,就可以很轻易地发现这条白线的溃散几乎不可阻挡,每一次凝实的程度要远远小于溃散的程度,白线像是一团云雾,任性地往四面八方散去。孟奇章不过多坚持了十几步就再次跌回了现实界。
不过这次没有了上次的那种失控感,仅仅只是无力再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无法再维持白线而已。这样的成功略微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或者说将这种恐惧转化为了较为无害的畏惧。不过这种健康的转变花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孟奇章已经能够在第一层念界立足时,他才彻底摆脱了这种恐惧,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天以后,孟奇章足足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彻底缓和过来,他穿越的时候还是春天,此刻已经快是秋天了,餐桌上开始出现各种新鲜的水果。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水果要比地球上的好吃太多,算是这个世界少有的,他认为超过地球的地方。他开始参加一些家族活动,一些在庄园中举行的贵族活动,遇到了不少在正经的餐桌,悄悄对他挤眉弄眼的贵族朋友。进入念界的事,突然变得不那么急迫了,陈叔没有派人来催,他也就一天天地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