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耐人原本是羌人的一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但是在这西域的最西端似乎找到了他们心中的腾格里。若论人口与地域,仅一城人口不足千的依耐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国。但这小国却异常的尚武,除去妇孺小孩,只要能拿动弯刀的皆是勇士。
那依耐头领让手下的勇士卸了大汉和他的商队同伴的武器押了下去,却异常恭敬地向着程昱行了个礼,然后走向马车弓下了腰,“萨诃大师,晨汤有失远迎,让大师受了惊。”
晨汤,依耐王的三儿子。程煜出行前是做过功课的,但他现在怎么也想不通大师究竟是何时暴露的,难道是刚才的冲突?或许一切的伪装都是无用功,依耐人也许早就等在这里了也说不定。
萨诃下了马车,摘下胡帽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此次本不想打扰到沿途的人和事,不料还是惊动了大王。”
晨汤直起身子,向其他人友善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师前往天竺传法,一去就是半年。眼看归期已至,却不见大师的踪影,父王早早的就命令晨汤带人西去寻找大师。”
“晨汤王子早就看到我们了?”程煜走上前问道,既然任务失败总也得知道败在哪里。
晨汤扭身很是恭敬的回答道:“诸位刚出雪陵,晨汤就已经看到了大师。怕惊扰到大师便一路暗中保护。”
这句话一出,程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次可不是败了一点半点,被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浅得很。也或许是对手太高明,毕竟身经百战的巩向民和孙老三也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旁边的高厉俐也是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扶着大师的胳膊向着城门走去,“有什么好说的!大师累了,进城吧。”
晨汤听后忙应了一声,走到前面引着一行人进了城。
不论是巩向民、贺子明、孙老三这一行护卫还是阿大阿二两位随从皆是垂头丧气,深知大师进着依耐城容易,但出去可就难了。
随着晨汤走进了依耐王宫,所谓王宫也只是相比于依耐城其他的建筑略显豪华而已,不用说雪陵气派的议政厅,就连那盖了一半的程府都比不上。
与其说是被请到了王宫倒不如说是较为温和的押送,一路上程煜还和晨汤唠这闲话,这主人和贵客倒真演的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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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耐晚宴与中原区别不大,也是分席而坐,各吃各的。只是在依耐王旁边给萨诃大师设了一个专席,摆满了素斋果茶。
大堂里,卷须黑胡的乐手欢快地演奏着,只是这西域风情的音乐程煜有点欣赏不来,但堂中央载歌载舞的姑娘是真的好看,怪不得这些西域国王朝贡时偏爱送美女。
依耐王膀大腰圆,没过脖子的黑胡子像是狮王的鬃毛,狂野威武。只是这位大王现在看着萨诃大师乐得合不拢嘴,像是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
“大使天竺一行,半年有余。如今平安归来,可喜可贺!哈哈。”依耐王端起酒杯哈哈一笑,转头看向晨汤,“老三这次成功接回大师,给咱们依耐立了个大功!”
“这是晨汤应该做的,二哥虽未直接找到大师,但也不辞辛苦日夜奔波,也有功劳。”晨汤端起酒杯,说着话,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一个失意的男子,眼里尽是得意。
虽然任务失败有些沮丧,但程煜一眼就看出了这熟悉的情节,又是一部争夺王位的大戏。宴前互相打过招呼,程煜知道那个失意的男子正是二王子晨归。
依耐王总共生下了三个王子,能明显看出他对于三王子晨汤的偏爱,如果三王子日后上位,那对于二王子晨归来说就不仅仅是继承王位的问题,而是身家性命的问题。至于大王子,作为质子从小就被送到华夏,如今依耐叛了华夏,肯定也已经不在乎这个大王子了。
真是“最恨生在帝王家”,虽然这个王只统治着几百个子民,但其血腥程度不亚于统治亿万百姓的华夏宫廷。
晨归纵然心灰意冷,但还是憋出了笑容端起了酒杯。
依耐王很满意,示意两个儿子坐下,然后走向萨诃探下身子,“大师前往天竺一走就是半年,如今依耐城的百姓有诸多迷茫,等着大师点化呢。”
萨诃也探下身子,“依耐百姓一心向佛,贫僧明日便可在东水寺开坛讲法。也希望法事结束后,大王能以慈悲为怀放贫僧东去。”
“大师急什么,渡不了我依耐几百个人怎么去渡那东土华夏亿万人呢?”依耐王虽然还是一副恭敬的姿态,但这话已经明显不太客气了。
程煜脑子里正在想办法,依耐城小人少,偷偷逃出去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一旦事情败露只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一直闷闷不乐的高厉俐听到依耐王的话忍不了了,杏眼圆睁,拍案而起,“大师本就是西凉王的人,你这大胡子是要明抢吗?真的不怕西凉王回过劲来,灭了你这撮尔小国杀了你这狗屁国王?”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依耐王听了之后不但不生气,扶了扶胡子反倒向着高厉俐弓起了腰,笑呵呵道:“大师慈悲为怀渡天下苍生,是天下人的大师怎么就是西凉王的人了?若高姑娘也一心向佛,不妨削发出家当个大尼姑替大师完成理想把佛法传到华夏,只是这般美貌却要了却尘世,您舍得吗?哈哈。”
感觉受到了羞辱的高厉俐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桌,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堂,满桌酒肉洒了一地吓得中间的舞女阵阵惊叫。
程煜赶紧冲着贺子明使了个眼色,贺子明心领神会跟了出去。
一是高厉俐脾气火爆,怕她一时脑子犯轴把事态搞得更严重。二是这依耐人生地不熟,怕她走丢了遇到什么危险。
刚刚被酒水洒在身上的一个舞女,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稳定了下来,优雅的挥了挥手,迅速地来了几个下人,将高厉俐留下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随后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向着程煜走来,
身形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长眉弯曲细长,杏眼桃腮,一时程煜也呆住了。
“程公子不必紧张,西琳帮您斟酒。”西琳在旁边跪坐下来,给程煜满了一杯酒,衣袖扫过程煜肩头留下阵阵香甜。
程煜迅速平静了下来,要说美,这姑娘是真美,像壁画上下来的一样,但不是程煜喜欢的类型,比起红豆少了一份知性,比起茉莉少了一点可爱,比起高厉俐少了些真实,更重要的是,西琳此时突然过来必定另有所图。
“哈哈哈,勇士自然要配美人。程公子不辞劳苦将大师送到依耐,是我们依耐的恩人。”依耐王早已坐回自己的坐席,举起杯子冲着程煜笑道:“我依耐除了美女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来感谢了,明日便让西琳跟您回去服侍您。”
尽管依耐王说的很真诚但程煜心里现在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真是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强暴了别人事后还要给钱,尽管开的价码很诱人。更何况让自己明天就带着西琳回去,说白了就是——领了赏赶紧走,别留在这给老子找事。
但转眼看到跪坐在自己身边的西琳偷偷地往晨归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而二王子晨归连头都不抬,使劲的给自己灌酒。
程煜又看了看三王子晨汤,只见晨汤正托着下巴一脸玩味看着失落的二王子晨归。
有意思!程煜发现自己似乎无意中卷入了一场家族恩怨,这倒是可以利用的一点,马上端起酒杯哈哈一笑,“多谢大王。美人我就收下了。只是在下近日常听大师讲法受益良多,想多住几天,等大师在依耐闭坛后再走。”
“程公子收下西琳,本王也就放心了。想待几日都行。”依耐王哈哈大笑,饮尽了杯中酒心想:美人都收下还怕这小子赖账?
程煜又看看了二王子晨归,虽然晨归表情中有些不满和失落,但没有作声只是饮酒,不知道一晚上喝了多少,只是下巴上胡须早已湿的透亮,顺着下巴滴下的酒滴早已浸湿了胸口。
晚宴很快就结束了,该说的场面话说完以后,这晚宴就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西琳走在前面领着程煜向依耐王安排的房走去,但却越走越慢,越走越不坚定。
程煜的房间是以前依耐王用来接待华夏使臣的,推开门檀木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屋内布局与中原无异,桌椅、书案,以及桌上的瓷器一样不少,只是这单人房的木榻却明显有点大了,看来以往的华夏使臣没少在这房间里风花雪月。
走进房间的程煜发现西琳并未进入房间,只是低着头站在门外。
“西琳,你进来。”程煜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在马背上坐了一天,此时坐在这木椅上格外的舒服。
西琳迟疑了一下,随后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关上了门,走到程煜面前。
“你是依耐人?”程煜笑了笑喝了口茶示意西琳坐下。但见她迟迟未动,又说道:“你是不是怕了?”
西琳直直的站着,白皙的肌肤印着烛光显得异常可人,“西琳是楼兰人,小时候就被送到了龟兹,后来又被送到了依耐,本就是个礼物,早已习惯了被送来送去,这次被大王送给公子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
“只是因为晨归!”程煜虽然惊叹于西琳的天人之貌,但也知道她并不属于自己,更何况她是挽回这次局势的关键,虽然暂时还未想到什么办法,但不管什么方法,这个美人也一定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被程煜说中心事的西琳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煜接着问道:“东水寺怎么走?”
“出了大门往东便是。”程煜的话语跳跃的太快,西琳显然不太明白用意,满脸困惑的回答道。
“我有点不放心,要去看看大师。”程煜起身推开了门要走,看着西琳一脸疑惑呆呆的站着,然后说道:“今天不回来了,西琳姑娘困了就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