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离去后,高阳翊就拉着青盐一溜烟不见了。站在华霆州通往中池州的一条路上,高阳翊道:“青盐,你在这守着,如果有人从这条路飞速奔出……”
“咬死他么?好,没问题!除了那蔺袖般的实力,其他人我一口的事!”青盐自信满满。
“不是,我要活的!一定要等他回来的时候抓住他!他可能已经出去了,只要有修行者慌忙赶回,你就抓住他,带回大殿,明天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这是缚灵索,你用这个……”高阳翊眺望着前方,手上递给青盐一条长绳子。
青盐一脸的嫌弃,道:“不需要,就算一百个人我都带得回去!”
“好,记住,明天日落前一定回去!”高阳翊再三嘱咐。
“好,知道了!”
高阳翊说完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次日黄昏,蔺袖和黑湮军一同出现在大殿之中,赖忘忧在一旁喝得醉醺醺的。黑湮军一停下,赖忘忧含糊道:“蔺袖,你去成均司把……今年修行者的……前三名带过来,顺便……带两套战甲……”
“是!”蔺袖身骑黑湮战马消失在大殿之中,等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三个身穿长袍的人。高阳翊此时手里也提着一个袋子出现在高台上,赖忘忧立即坐起。
高阳翊看到千人队伍中有两个空,便问道:“那两个人呢?”蔺袖看一眼队伍,眉头一皱,拱手道:“禀统领,黑湮军从未有人缺席过,想必他们定是出了什么事……”
“当然出了事!”高阳翊将身旁的袋子一脚踢下高台,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冰块破碎的声音。“从未缺席?也从未出战啊——啊!”
袋子隆起,一个人从里面爬出来。
“黑木?”蔺袖看着他狼狈的面容好奇道。
“扑通——”又一个人被扔了下来,“乾乙?你们怎么回事?”蔺袖看看高台上的少女,注意到黑木的手腕处有两个冒着紫光的手环,乾乙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门主,救我!我全身听您的命令行事!”乾乙忍着手腕剧痛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高阳翊猛地看向赖忘忧,赖忘忧挥手道:“乾乙是我派去的,他只是在中池州外转了一圈,我也只是想看看你的警惕性。”
“那他呢?”高阳翊指着黑木问道,赖忘忧看看蔺袖带来的三个人,说:“他们三个全部是癸境巅峰境界,选一个代替他吧!”
高阳翊一把扔出手中长枪,将黑木死死地钉在地上,飞身而下,手上灵芒乍起,抓起黑木的两个胳膊,黑木一只手臂瞬间被冻僵,另一只手臂火焰燃燃。
高阳翊脸上露出鬼魅邪笑,贴近他的嘴巴,问道:“告诉我,三魔尊说什么了?”
蔺袖和赖忘忧相视惊讶,不知高阳翊为何张口即是‘三魔尊’。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木狂笑,“就凭你也想接管灵井三州,这老头用了几万年也没有做成的事,你凭什么?用不了多久,中池州的大军就会将这里夷为平地,魔族的大军会布满六界每一个角落!”
“哦?蟜极关在什么地方?”高阳翊突然问起,除了赖忘忧别人一头雾水。
“你不是妖圣!”黑木头猛地向上扬起,却被两臂死死地拽回地面。“原来你就是高阳翊!你是真的高阳翊!妖圣和你结盟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阳翊用灵力震去外衣,露出一身黑衣黑鞋,然后将一头白发高高竖起,凑近黑木道:“看到了吗?我就是渊巫子找的那个……小孩儿——”
“实话告诉你,我不仅知道你的七个兄弟在中池州,我还知道你们的阴谋!还妄图统一六界?”高阳翊目光猛地犀利,冷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与我交易,用蟜极和五灵脉的下落交换你们八兄弟的命!第二,那便是看着我杀了你的七个兄弟,救出蟜极,找回五灵脉。”
“哈哈哈哈!不愧是妖圣!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妖界免于魔界的横扫?”黑木一脸鄙夷,道:“你还是太小看中池州那群亡命之徒了。你可知中池州有三十万大军,全部都是从连年战火中挺过来的精锐。修行者中我大哥三哥都是人境的高手,到达第十境界的千人不止,我死了不要紧,这里很快就会成为魔界的新领地。”
黑木又转头看着赖忘忧道:“赖老头儿,你以为魔界真的不敢动你吗?只是担心被天界、仙界瓜分灵井而已,现如今你自讨苦吃,找来妖界这般羸弱小族,搞什么新政策,正好为我等出兵之由。哈哈哈哈……”
“我不这么认为!”赖忘忧手里拿着一条蛇皮道:“看,称霸大殿所有洞口的那条金蛇。死了!知道怎么死的吗?被一种敢跟狮子老虎死磕的家伙咬死的!来,我给你引见一下啊!”
“平头哥——”一个头顶及背部是灰白,下面是黑色的小动物跳了出来。赖忘忧摸摸它的头道:“天敌,懂吗?”
“哈哈哈哈——老了就该喝酒去,你们耍!”赖忘忧说着带着平头哥离去了。
高阳翊向黑木猛地注入一股灵力,道:“稍后切勿试图自尽,因为没用的。五灵脉在哪?”黑木闭上眼,不作回应。高阳翊的手停在他那冻僵的手掌前,轻轻一掰,黑木的食指就掉了。再问一次,大拇指的指盖被完整摘下。
“都是你们逼的!我和师父隐藏在海外小岛,早已不闻世事。尔等穷追不舍,屠岛全族,全族,全族!全族……”高阳翊像一头疯狂的狮子,咆哮着,怒吼着,在黑木身上报复着。
最后当着这千人军队的面,黑木变成一个被断去手指,拔去指盖,挑断脚筋,砍断右脚的冰人。然后高阳翊猛地撤去冰力,黑木的惨叫响彻大殿,令在场的士兵为之一颤。
可黑木却惨笑道:“妖圣大人,真是好演技!”
高阳翊不予理睬,持枪飞身上台,发现人形的青盐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觉得我可怕吗?”
“没有,我觉得你可怜!”青盐说着背对过去,化作大猫趴在地上。
赖忘忧这时又出现道:“他们来了,巡域司的人已前去迎战了。”
高阳翊看看蔺袖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就先在这修行!”说着飞身而出,蔺袖带着黑湮军消失在大殿尽头。
城门应声而开,一团黑色在夜色中闯入城外的包围圈,惨叫声响彻天空。高阳翊和蔺袖漂浮半空,迎面飞来十二人,为首一人道:“我四弟在哪?把人放了,我留你全尸。”高阳翊向右边一指,众人看去,只见黑木被吊在城墙,犹如丧尸。
高阳翊不等众人出手,立即发动傲世宗灵决的星火漫天。凉火一出,众人动弹不得。其中一人也使出凉火,却被压制。“冰焰妖火!”九魔尊大吼一声,“灵力护体,一定要出去,不然会魂飞魄散!”
冲入敌军的黑湮军面对正常军队的士兵轻而易举就令其命丧黄泉,可是见自家军队被这么少的骑兵当做草芥,随意屠杀,对面的修行者也开始冒了出来。
一直在高阳翊不远处的蔺袖眼光从未离开过那些隐藏在后方的修炼者,见时下帮不上高阳翊。当敌军的修炼者从后方跃起之时,蔺袖身下黑湮军疾驰而上,直接从墙面奔上了城头。蔺袖拉绳,黑湮马作立铮人立状,弓满箭出,一个修炼者被射中心口,当场毙命。
此箭一出,所有的黑湮军依靠战马速度优势迅速后撤数里,背靠城门,拉弓射箭,许多修行者皆被射伤。几番下来,竟无人再敢冒进。蔺袖瞄准人群中的将军和修为服饰华丽之人,接连出箭,那些人全部射中心口,当场毙命。
高阳翊余光瞥了几眼,心中惊呼:“这就是天境的箭手吗?”再仔细看一眼,蔺袖的箭筒里最少有二十支箭,且每只都和先前所见不同。
见领导者被射杀,二十多万士兵扔掉大旗,弃械而逃,黑湮军收好弓箭,再次追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经过这一会儿的周旋,那十二大魔头也从高阳翊的凉火包围着挣脱开来。蔺袖见状,急忙射杀,却不料大魔尊一把格挡开了眼前的箭。几箭射出后,几乎无人伤亡。蔺袖换弓箭为三棱枪刺,身骑黑湮战马与那四个人境的人缠斗在一起。
剩下八人中为首者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也想杀我们?今天,你们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等杀了你们,我让华霆、落川两州的百万生灵为我弟弟陪葬!”
那人说着全身黑雾萦绕,向高阳翊身处血红大爪。“傲世宗灵决——朔泽符!”高阳翊心中闷哼一声,手势变换,运转灵力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防御土台,将那血爪格挡在外。
其他人见状也一拥而上,高阳翊接连使出“风语令”在天空中移形换影,任由那些人实力高强却也抓不住他。
“噬灵血雾翻天阵!”八人合力使出一个大阵,高阳翊突然被那大阵包在了与那八人同为一体的一个空间。“灵力被阻绝!”高阳翊感到来自天地与体内灵气的流通被割断了!
一个走神间,大魔尊不知从何处袭来,将高阳翊击落。为了不暴露自己,高阳翊也从未使出谰谴剑和噬魂箫。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高阳翊边闪边退,终究是没有还手之力。看蔺袖一眼,他和那四人打的正酣。
高阳翊带着伤在那魔阵中渐渐慢了下来,眼看着大魔尊就要抓住高阳翊的喉咙,突然有两道光闪过,自己的胳膊一凉,掉落地面了。一只大老虎在阵中几番跳跃,大阵便随风而去了。
“啊——”大魔尊张着嘴巴,看着自己胳膊上整齐的切口,不敢相信自己已变成了独臂老人。
“喵呜——”剩下七人一同向青盐扑来,青盐在空中光点交叉,引起空间的圈圈涟漪。“啊——”其中一人被青盐的剑齿穿体而过,白色剑齿此刻通体幽紫,那人直接华为齑粉,连魂魄逃逸的痕迹也寻不得。
“六弟!”大魔尊低吼一声,三魔尊施展凉火隐蔽,众人化作光点遁去。“追!”高阳翊、蔺袖和青盐三人全速追赶,由于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中池州外。
“再近一点,我就能捆住他们!”青盐速度极快,将高阳翊和蔺袖甩在身后,施展秘术给其中的两人的手腕脚腕套上了紫色的圆环,那两人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三魔尊见状便将旁边的几人击退至身后,并用凉火隔开!
“无耻!”青盐心中不齿,身形一动加快速度,将那几人套上紫圈后快速追赶三魔尊他们去了。
“啾——”一声长鸣,带着流滢雪花的透明长箭迎面而来,青盐急忙躲闪,蔺袖拉弓射箭,二箭相撞,透明长箭击碎蔺袖之箭,越过几人后化作虚无了。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天而降,青盐气鼓鼓的脸庞渐渐张开双唇。
一袭红底云纱裙,九彩九凤夹九云,素练如云绕腰间,青白似水附脚环;如黛青眉下是淡红焰状的眼角,纤长睫毛上白露点点,宛如蝶翼轻分。肤白胜雪似凝脂,春荑素手,激丹巧唇。身后的一对冰焰双翼各自释放着绮丽幽绵红、蓝光芒,手上的冰凌弓刚刚收起。
青盐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歪着头问道:“你是谁?为何拦我去路!”
“让你们的人停手,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关你何事!”青盐说着就冲了上去,没几个回合青盐就在她的手腕脚腕上装上了紫色圆环。“你连那断臂之人都不如,还敢阻拦本姑娘!走!跟我回去!”青盐说着就拉着她往回走。
“青盐,放开她!”高阳翊手持长枪挺拔立于前方,被大魔尊抓破的黑衣破布下露出鲜红的伤痕,竖起的白发在风中摇晃。
“赖忘忧说阿茵只是浮丘半卉的一缕魂魄,当初她想不起先前的事情也许是因为阿茵,可阿茵就这么没了……”喉结滚动,仅露着双眼的高阳翊就那么看着浮丘半卉。
浮丘半卉手持冰凌弓与他隔空相望。
若是未曾来过,便无波澜。
在高阳翊的心里,谷之茵出现的刚好,却消失的过早。只有她知道自己在那段失去师父,失去阴灼族的日子里,毫无依靠,强装冷漠、坚强下心里的寒冷。是她,让自己知道自己也还是个人,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心底也有温柔。如赖忘忧所言,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那么,复活谷之茵便是自己的自私。
高阳翊的脑中回想起谷之茵的种种:从不屑到放下自己骨子里的高傲,宁可忍受着害怕也要迈出脚步,即便受伤也不回头,独自承担着失去与离去的痛……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这就是他们此刻的全世界。蔺袖仿佛明白了什么,拉一下青盐离开了。
高阳翊看着眼前的浮丘半卉,终是难以接受阿茵就此离去,再无复回之可能。但是他还是拉下黑布,给了浮丘半卉一个大大的笑。
“谢谢你!”高阳翊没有想到浮丘半卉竟然会向自己道谢。“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去年我突然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有你的这段回忆。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来见你。也许,你也不知道要不要见我。”
高阳翊扔掉三棱枪刺,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壶玄都酿。“来点?”二人相视一笑,就地坐下。
酒过微醺,高阳翊问道:“你反感妖魔,为何来此?”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来了!对了,那个小姑娘是……”浮丘半卉想起刚刚抓她的青盐。
高阳翊回答:“她,是我从小养大的一只古猫兽。听别人说是天元灵兽,白泽说是圣灵兽,比他还要厉害上几分。”
“那些黑骑兵是你的人?”浮丘半卉忽然想起什么。
“对!”
“你赶快让他们停手,整条大路全是尸体。”浮丘半卉语气急促。高阳翊摇摇头,道:“停不下来的,黑湮军一旦动手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在你的眼力只有武力吗?”浮丘半卉激动地起身。
“不是只有武力,他们这些人该死。你不知道人界现在什么样子了,五灵脉被盗,几大部落、灵院的首领们被神秘人控制,我还要救出我师父,那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高阳翊一通解释,浮丘半卉一脸茫然。
“亡命之徒就不是人命了吗?那你杀吧!我实在无法目睹这等惨状!”浮丘半卉负气而去了。
在原地呆呆地坐着,高阳翊一把摔碎酒壶。这时青盐从一块巨石之后出来,道:“她就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吗?确实很美,可你为何刚见面又要赶走她?她让你收手,你去下令不就行了!”
高阳翊看她一眼道:“当时我下的命令就是对来犯敌人不留活口,他们是魔族的人,你也听到了他们若是打下华霆,定要屠城。此时我去阻止他们,他们心里怎么想。我出尔反尔,以后如何统领这支虎狼之师?只要他们跑回中池州,黑湮军便不会再追了。”
“唉——”青盐长叹一口气,觉得浮丘半卉离开甚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