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细细说了好久的话，余笑看了看时间，起身道：“这会儿时候差不多，我这双皮奶也凉透了，咱们端过去吧，余下这几碗，你和你的小姐妹得空了尝尝。”
“哎，好嘞。”红豆也起身，端了托盘跟着一起走。
到的时候只有周氏在，薛怀秋不见踪影。
余笑也不多问，只说：“夫人，这是我做的甜点，叫双皮奶，是用鸡蛋、牛乳和红豆做的，您尝尝看。”
周氏嗔怪道：“余笑姑娘，可真是劳你费力了，这刚做了一顿午膳，又做这劳什子甜点。你来我府上是客，合该我们招待你才是，怎的弄得本末倒置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是接过了红豆递上的小碗，保养得十分得当的纤纤玉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入口。
“嗯！这道甜点嫩嫩滑滑，还有些弹润，甜而不腻，余笑姑娘手艺果然了得！”
“夫人过赞了，您吃的惯就成。”
说话间，薛怀秋回来了，问：“又有什么好吃的？”
周氏忙朝他招手：“快来尝尝余笑姑娘做的这甜点，甚是不错。”
余笑也端起一碗递给他：“怀秋你试试，这是双皮奶。”
薛怀秋喜甜，对甜点自然是十分喜爱，见还有一碗，示意余笑自己也吃。
周氏的意思是让他们留下吃完晚饭再回，但是薛怀秋说手头事务还有许多，吃完甜点便告辞了。
他看得出周氏对余笑是满意的，虽说他母亲本就是个和善讲道理的，惯不会挑别人的错处，但是余笑确实也讨人喜欢。
出去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回府的一行人。
男男女女好几个有说有笑地进来，看到迎面走来的薛怀秋，先是招招手打了招呼，而后看到一旁的余笑，俱都十分好奇。
“这是两位舅舅家的表弟表妹。”他低声跟余笑透了个底，转向那群年轻男女，道：“我今日来看看母亲，这便要回了。你们这是……”
那里面一个长得灵巧可爱的女孩张口回答道：“怀秋表哥，我们今日去那春意楼吃饭，顺道听了会儿曲子。”
她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瞟着余笑，说完问：“这位姐姐是……”
余笑不等薛怀秋介绍，便上前一步：“你好，我叫余笑，是怀秋朋友。”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几个男女都愣住了，似乎是觉得“朋友”二字在男女身上并不适用，但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看向两人的眼神明显是不信的样子。
“余笑姐姐啊，今日不凑巧，哪日得空再来府上玩吧。我叫周淑玉，家中排行老四，这是我哥哥们和妹妹。”
周淑玉指了指另外几位，那几人便也大方上前自我介绍：
“我叫周书行，家中排行老二。”
“我叫周书瑾，家中排行第三。”
“我叫周淑宝，家中排行第六。”
余笑仔细将名字和排行对上号，心想大户人家人员就是多，这里有老二老三老四老六，那还有老大和老五不在，老六往下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多的弟弟妹妹。
薛怀秋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适时地插嘴道：“今日还有事，下回得空再来看你们，或是不嫌弃我那府小，去我那玩玩？”
周书行和周书瑾忙道不会，周淑玉也拍手道好，一定要去表哥家玩，周淑宝稍稍内向一些，只在一旁点头，没说话。
如此两人同他们告辞，薛五早就将马车赶过来等着了，待他们上了马车，高喝一声“驾！”，马儿撒开脚步跑着前进。
回去的路上，薛怀秋十分善解人意地跟她介绍了一下周家的组成。
“外祖父有两儿两女，我母亲排行第三，下头还有一个姨母。方才的弟弟妹妹都是大舅舅和二舅舅家的。书行、淑玉还有老五书云是大房的，书瑾、淑宝和老大书尔是二房的。”
“嗯嗯嗯。”
“记住了？”
“差不多，那你小姨家的兄弟姐妹呢，多吗？”
“小姨家三个都是儿子。”
余笑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小孩，问道：“你这些表兄弟表姐妹已有成婚的了？”
薛怀秋道：“老大老二已经娶妻，各自有儿有女。淑玉也已经议好了人家，再有两月就过门了，别的尚未婚配。”
“那你呢，可曾娶妻或是有儿有女？”
此话一出，车厢内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而后薛怀秋思绪转动，仔细看了余笑的脸色，才开口问：“你……知道了？”
余笑不答，他又开口道：“你今日在府内听说的？”
余笑点了点头。
薛怀秋道：“我确有一女，先前在薛府我本无意娶妻，是我父亲听信了妾室的枕边风，使了些手段塞到我房中的。我酒醉不知，第二日醒来已经晚了，原本是想将她送走，但是她求我放她一条生路，并将妾室交代的事和盘托出，我便将计就计留在房中作洒扫伺候。谁知两月过后竟然发现她怀了身孕，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不舍得因着府中一些勾心斗角之事害了她，便留了下来。”
他边说边观察余笑的神情，又继续道：“后来那丫鬟在生产时血崩而亡，临走恳求我善待刚出生的女儿，我答应了，并在离府后送到了母亲身边。有外祖家保护照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余笑听着，敢情是被人设计酒后乱杏，薛家那个妾室还挺能搞事。
既然薛怀秋并不隐瞒，余笑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点小疙瘩倒是消失了，她这会儿脑海里又开始考虑薛怀秋府上改造的事，还有今天的晚饭菜色。
所以直至回到府中，两人也没有再交谈。
去厨房的路上，余笑从灵玉里面拿了些新鲜的蔬菜出来，晚饭吃的酱爆茄子、炝青菜、盐水毛豆、红烧豆腐、清蒸鲈鱼，还有一个蒸蛋羹。
那鲈鱼也是偷偷从灵玉里面抓的，只抹了盐和酒，放了姜丝和葱丝，在出锅后倒掉多余的汤汁，淋上些酱油，再浇上一勺热油，十分的鲜嫩美味。
酱爆茄子由于没有辣椒，只是用茱萸粉代替添加了一点辣味，比心目中的还是差了些，但就这样也已经比这边的菜味道更好了。
薛怀秋看着吃相斯文，但是饭量却不小，就着下饭的菜吃了两碗白米饭。他现在觉得，不是余笑做的饭，吃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光是味道，就连心里都稍稍缺了点啥。
而且今天已经跟余笑坦白了自己已有女儿的事，见她只是了解事情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稍稍放下心来。
但是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余笑还是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心里又有些忐忑。
心里这样想着，也不知怎的头脑一热，将困扰的疑问又脱口问了出来。
“余笑，先前说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余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
问这么清楚，薛怀秋倒有些难以启齿，倒是余笑稍加思索明白了他的话，回答道：“我是个直爽的性子，便也不弯弯绕绕了，实话说我原本是不打算成亲的，平生的目标便是开一个自己的小店，饭馆也成，别的也成，赚点小钱够自己一个人过活也就罢了。”
她停了停，继续道：“若说对你丝毫没有想法倒也不是，毕竟你长在了我的审美上。我不信一见钟情，那只是最初见到的模样，我觉得人需要相处才能有感情。”
薛怀秋缓缓皱起了眉毛，似乎是对余笑话中一些词汇不甚明白，但却也能大致了解意思，没开口继续听着。
“我也不是矫情的人，当初救你并不图你回报，相反的你收留我却是雪中送炭，我一直很感激。咱们相处这么久，我对你也有一定的了解，你能在妾室对你诸多加害之后还点到即止，足见你内心是个良善的，我觉得可以试着与你相处看看。”
薛怀秋一直听着，道这会儿终于舒展了眉眼，惊喜地问：“你说的是……是愿意？”
“算是吧。”余笑说道：“但是事先可跟你说好了，我不像别的女孩那般，自小奉行的便是什么三从四德男人为尊。在我心里，男女是平等的，都是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事业的，女人的归宿也并不仅仅是相夫教子，女人踏出家宅四方小院，同样可以大有作为！若是你首先便赞同不了我的这个想法，那咱们三观不合，便就此作罢。”
她说完，特地给薛怀秋思考消化的时间。
“三观为何？”没想到薛怀秋沉默许久，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直把余笑给逗笑了。
“这个待会说，先说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是个什么想法，若是觉得我异想天开、惊世骇俗……”
话没说完，薛怀秋却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再开口，语气神态都有所改变：“余笑，我没想到你有如此见地，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所有女子发声！我如今着实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只是你有此志向，真要实现却不是一般的困难，要知道祖宗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便是如此。”
他看余笑赞同地点点头，道：“但是别人做不做得到我不知，我却是不会拿男尊女卑那套来对待你，你有见识有本事，合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余笑见他说的严肃，眼里亮起欣喜的光芒，心里觉得在这年代能遇到一个赞同男女平等这个说法的人，还是个男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好！怀秋，就凭你这话，我们今后便是男女朋友！”
薛怀秋又问：“何为男女朋友？”
“啵”……
薛怀秋摸着脸上被柔软的唇轻触既止的地方，呆住了。
“啊呀，怎么还不明白？”余笑好笑地看着他。
薛怀秋短暂的呆愣过后，是内心的狂喜，他欲言又止地，脸迟来地涨红了，看着余笑的眼里仿佛有小星星在闪烁。
“……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