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花月楼宽大的门前,扮成男装的周小粒突然有些怂了。
她到底来这干嘛?
若是苑祁正有意与那九月姑娘在一处,她就算来了,也是徒增笑话而已。
“夫人,”那小乐却是兴奋,“奴婢听说,这花月楼可是一处别致的地方呢!”
别致?
周小粒暗自腹诽,不过就是个陪人饮酒作乐的地方,能有什么别致之处。
小乐却没瞧见她不屑的脸色。
“听说这花月楼是一处极风雅的地方,背后老板不得而知,里头的姑娘却个个都是头等容貌和风姿,且只卖艺,却不卖身呢。”
卖艺不卖身?
听着小乐的喋喋不休,周小粒倒是对这花月楼有了几分新的认知。
“那……”她迟疑一下,“那九月姑娘呢?”
“九月姑娘就更是个奇巧的人儿了!”
小乐眉飞色舞,“听说这九月姑娘是此处的头牌姑娘,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不说,弹琴歌舞也不在话下。上个月还有人为了听九月姑娘弹唱一曲而打得头破血流,好像都被拉去见官了呢!”
听闻此言,周小粒的情绪更是跌到了谷底。
小乐方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夫人……”她尴尬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扯住了周小粒的袖子,“少爷肯定不会被那九月姑娘的美貌吸引的,说不定……说不定……”
小乐挠了挠头,眼中陡然亮了亮,“说不定只是在此处迷路了而已。”
迷路?
周小粒好气又好笑地瞥了小乐一眼,又抬头看看映着花月楼三个字的烫金大匾。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那九月姑娘倾慕他这么久,又是这么个倾国倾城的人儿。若说他不动心,连周小粒自己都不会信。
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回去吧,”
她瘪了瘪嘴,“这里实在……”
“哎哟!这位小哥可是来花月楼饮酒的?”
未及小乐开口,便听得一妖冶的粗犷声音由远及近,直奔周小粒而来。
周小粒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贴了一圈的胡子。
还好还好,胡子还在。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转身便欲溜走。
那老鸨却不打算放过她。
“来都来了,小哥怎么还害上臊了?”胳膊被猛地抓住,周小粒只觉自己瘦小的身子都差点被拎了起来,“快来,今日客少,我们这儿的姑娘正技痒呢!若是小哥备的银钱足,我便破例给你多安排几个姑娘陪着,你看如何?”
一张浓妆艳抹的大脸陡然贴近,吓得周小粒猛地向后仰了仰。
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这小乐肯定是在诓她!
周小粒朝着小绿看了看,却见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热情如斯的老鸨,连拦都忘了拦。
“等……等等,”周小粒不动声色地倒退半步,又拂掉了老鸨的手。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位九月姑娘?”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老鸨,见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赶紧把头又低了点。
她们到底在苑府里见过一面,眼下只能盼着这老鸨迎来送往见的人多,已把她忘到爪哇国去了才好。
那老鸨瞧她半晌,却是突然笑了笑。
“九月姑娘?”
那双涂得红绿相间的眼睛眨了眨,双臂也抱了起来,“小哥找九月姑娘要干嘛?”
如此问话,倒是听得周小粒皱了眉。
“自然是被九月姑娘的美貌和才华吸引,”她清了清嗓子,使得自己的声音更加粗犷几分,“若非如此,我来你这花月楼干嘛?”
老鸨被将了一军,骄横的表情也松散下来。
“不知小哥是哪府的公子?”
她试探地看了看周小粒,“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周小粒直觉自己占了上风,表情越发冷了下来。
“哼——”她的唇角微翘,“来这花楼饮酒作乐,也得向你报备身世和家门?”
说罢了话,她轻一抬手,身后的小乐便上前半步,从袖口里翻出两个银锭,朝着老鸨递了过去。
“这些银子,换九月姑娘一夜相陪,可否?”
周小粒不动声色地看向老鸨。
是小乐说,来这种地方少不了银子,她才去找了福安借钱的。
虽说福安是打开了小库房的门让她随意取的,可这毕竟是苑祁正的东西。如今他不仁,她却不能乱取不义之财。
是而只拿了这两锭银子。
她也不确定,这老鸨见了银子会不会觉得太少,将她从这里赶出去。
她紧张地瞧着老鸨的面色,却见她皱了皱眉,面容虽冷了冷,倒是抬手便将那银锭接了过去。
“这么点银子就想见九月姑娘,小哥真是……”
不屑的话说了一半,老鸨将那银锭在手中细翻了一圈,倒是抬头看了看周小粒。
微眯的双眼在她的脸上打量一圈,方才开了口。
“你跟我来吧!”
经历了剧烈起伏的周小粒此时才松了口气,朝着身后的小乐看了一眼。
“他不能跟来,”老鸨突然回了头,“这银钱只够一个人进花月楼的,若要两人,须得再交出两锭银子来!”
这老鸨果真是钻进钱眼里了。
周小粒皱了皱眉,只得回头叮嘱了小乐几句,方才随着老鸨一路而去。
待得进了花月楼的大门,周小粒倒是被里头的一应景物镇住了。
鎏金一色的墙面和装饰,随处可见的翡翠琉璃花瓶,无不显得此处格外的华贵大方。就连门前左右摆着的两棵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都郁郁葱葱地长到了花月楼的三楼顶,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
她从前只知苑祁正是药材商人,却不知他竟有如此深厚家底。如今眼见这一切,倒是刷新了她对他的认识。
“愣什么?”
那老鸨回头瞧她,对她的小家子气似有些不屑,“我先安排你去二楼等着,若是九月姑娘今晚得空,我便安排她去见你。”
什么?
周小粒有些吃惊地上前两步,猛踩两节台阶拦住了她,“她怎么可能没空?你们这里不是卖艺不卖……”
剩下的话,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老鸨却有些不悦,“我们这里当然是卖艺不卖身,你要见九月姑娘,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好吧……”
“花妈妈!”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便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仿佛还有些许吵嚷骂声。
那被称作花妈妈的老鸨顿时面色一紧,留了细长指甲的手猛地在楼梯把手上一拍,“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花月楼闹事,不想活了?!”
说罢,不顾身旁的周小粒,抬了步子便匆匆而去。
“哎……你收了我的银子,赶快去帮我……”
周小粒的话朝着老鸨背影而去,却见她肥硕的身子灵巧地钻进了楼下的一间屋子,已没了踪影了。
留下周小粒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愈发格格不入。
半晌过后,她才回过神来。
既然这老鸨不肯带她去找九月姑娘,她自己去就是了。
如此想着,她回了身便要上楼。
却突然瞧见一着墨绿长衫的颀长背影自二楼拐角出现,怀中仿佛还抱着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
苑祁正?!
周小粒的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便朝着那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