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粗粝的声音听得周小粒皱紧了眉,还未及想好该怎么办,就见宋家姝从门前跨了进来,面上的表情颇为冷酷。
“大姐,你这般大摇大摆来我们这抢人,可是以为砧子村没人能治得了你吗?”
不留情面的话听得夜叉一愣,脸上倒是不自觉地堆起几分笑意来。
“家姝,我和这小谷子可是亲家,这些个腌臜事儿,你最好还是别……”
话说了一半,夜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
“宋家姝,那天在村口……你和这周小粒是一伙的?!”
被人捉弄的复杂心情让夜叉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一双眼睛也盯紧了宋家姝。
那宋家姝却是扬了扬眉,有些无辜地开了口。
“大姐,你想多了吧,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边说着,宋家姝一边悄悄地把手拂在了背上,示意周小粒见机行事。
那夜叉却未注意到她的动作,龇目欲裂地露出一抹冷笑。
“你莫不是当我耳聋眼瞎,说周小谷坟前的草长得老高,村口又有人呜呜咽咽的哭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不不,大姐,你误会了,”
那宋家姝却是摆了摆手,面目清明地道,“我可没说过坟前两字,八成是你听错了。再说了,这秋日里风大,半夜里总像哭声那么瘆人,我随便跟你闲聊两句,你又胡想什么?”
一番解释下来,倒是明明白白。
可夜叉却是气红了一张脸,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好!这周小粒果然厉害,竟能把个里正家的闺女都找来做狗腿子!”
这般难听的话仍不足以平息夜叉心头的怒火,她猛地甩开了小谷的脸,一脸狞笑地走向了宋家姝。
“别以为你是里正的闺女,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眼下你爹不在家,我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闻听此言,宋家姝不由一惊。
这夜叉果然是做足了打算来的,竟连宋旬去了县里的事儿都提前知晓了!
眼见着仿若铁塔的夜叉将将就要走近,宋家姝一边倒退,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小粒摆了摆手。周小粒也不敢耽搁,悄无声息在大瑛耳畔叮嘱了两句,又瞧着大瑛缩着身子钻到了房后,才算放下心来。
回头又瞧了瞧脸色惨白的周小谷,她咬了咬牙,猛地便是一声暴喝。
“她得的可是痨症,你们还敢抓她!”
下一秒钟,周小粒便是一个猛蹿。趁着壮汉们未回过神来,抬脚便在这些人的肚子上挨个踹了过去,将将在小谷的身侧敞出了一个缺口来。
一旁的夜叉却是提着神,见周小粒这头又要反击,朝着壮汉们就是一句猛吼。
“谁把这死丫头抓住,我付他十两银子!”
这充满诱惑的鱼饵投入汉子们堆里,简直成了一块激起千层浪花的大石!
所有人的脸都微红了几分,仿佛苍蝇见了血一样的涌向了周小粒。眼下小谷倒是被扔到了一侧,谁都顾不上她了。
瞧着眼前丧尸一般失了理智的人,周小粒心里暗道不妙。
别说十两银子,哪怕只给上一半,都能让这些人豁出半条命来,去拿她周小粒的命了。
迟疑之间,她突然满面惊恐地朝着夜叉的方向疾呼一声。趁着眼前的人都错神去瞧,抬了步子就要往院子外跑。
可还没踏出两步,离着她最近的一个壮汉便猛地回过了神。
大手一伸,迅速便捏住了周小粒的肩颈!
周小粒倒不在乎这一人之力,低了身子便想躲。可略动了动,却陡然发觉那手异常沉重,竟仿似铁拳一般难以挣脱。
周小粒心头一紧,回头便去瞧那壮汉。
此人身长九尺有余,脸上的横肉和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似曾相识。周小粒心思微顿,倒是忆起此人的模样来。
送小谷出门子的时候,这人仿佛就站在夜叉的身侧。
那猥琐的模样,瞧着小谷时不怀好意的眼神……
现在想来,他八成便是这夜叉的姘头,因着不能暴露两人关系,一直潜藏在夜叉家里做长工罢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周小粒未曾迟疑,阴森森地便开了口。
“你和母夜叉是什么关系?”
浸了冰霜的语气听得汉子一愣,踌躇之间,却被周小粒挣脱了去,眼见着她就要往外跑。
前头的母夜叉却是紧急一拦,又冲着汉子使了个眼色,方才叫他回过神来。
这一次,汉子没有任何迟疑。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抬了硕大的脚掌,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周小粒的身后。在母夜叉眼神的鼓励下,抬手便在周小粒的后颈一记猛击——
周小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直直地便倒了下去。
“小粒!”
小谷和宋家姝齐声一喊,惊惧顿时涌上心头。来不及细想,宋家姝抬脚就要去搀扶周小粒,却被眼前的夜叉给拦住了。
“宋家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夜叉整个人仿佛浸在了一团乌云里,一声暴喝,听得宋家姝皱了眉。
“若是再不知好歹,我就把你和小谷子一并扔到山上去喂狼!”
小谷……
宋家姝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便看向了几欲昏厥的小谷。
周小粒这般拼命,还不是为了救她这唯一的姐姐吗?
心念一闪,宋家姝的面上便换了表情,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警告你,若是小粒出了什么一差二错,不光是我,我爹就算是拼了里正这顶乌纱帽,也不会放过你!”
那夜叉闻言,却是面目可憎地嘻嘻一笑。又抬手喝令壮汉们将周小粒抬了起来,一脸得意地看向了宋家姝。
“宋家姝,别以为我平日里敬你几句,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从鼻子里轻嗤一声,起身便朝着外头走去,“我且告诉你,我若是不把这周小粒收拾得服服帖帖,让她跪地唤我祖宗,我就白活这一回!走!”
说罢,带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便离去了。
身后的小谷像泥一样瘫软在地上,面上惊惶和绝望交替,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抠着泥土地,要跟着周小粒同去。
身旁的宋家姝却一把拦住了她。
“大姐,你听我说!”
宋家姝的眼中闪着急切的光,惯常粉嫩的脸颊都惨白了几分。
“我现下就去找人救她,周家不行,我就去找我哥,找我爹……”她咬了咬嘴唇,“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去,也要救她回来!”
说罢了话,她再也顾不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小谷,朝着村口的方向就飞奔而去了。
心头的话几欲喷薄而出。
小粒,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