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眯眼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江莹落水了？
他们的画舫正在朝着那个方向缓缓移动，越是离得近了，越是可以看见慌乱成一团的场景。
“你可是要过去看看？”顾辞问。
江清月思忖片刻，点头：“要。”
“景深。”顾辞清声唤道，“放船下去。”
而这个时候，徐风暖也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看着江清月：“荣安县主，是您妹妹掉水里了吗？”
江清月点头：“好像是。”
景深已经放了一艘小船下去，江清月灵巧地翻过画舫的围栏，一只手撑着甲板，便直接跳了下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小船上。
徐风暖“哇”了一声，忍不住抬手鼓掌：“县主好厉害啊！”
然后她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徐暮云，不满地跺跺脚：“烦死了，爹娘当初死活都不让我习武，不然我也能这么厉害了！”
“就你？”徐暮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徐风暖，那鄙夷的眼神不言而喻，“算了吧。”
徐风暖又要和徐暮云吵架，但是徐暮云并没有搭理她的想法，而是看向了那艘小船。
江清月倒是没想到，江莹居然是从崔红蕊的画舫上掉下去的。
彼时，水里无数人扑腾着，都在寻找江莹。
而崔红蕊站在一艘遍布荷花元素的画舫上。半张脸置于灯光之下，而半张脸隐于黑暗之中，再加上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起来诡异万分。
“大少夫人。”江清月扬声问道，“我三妹妹可是找到了？”
“原来是荣安县主。”崔红蕊看向江清月，微微启唇，“原来县主也来了这里，好巧。”
小船划到崔红蕊的画舫边上，江清月抬步上去。
她比崔红蕊高一些，所以看着她，是一种俯视的目光。
“还请大少夫人多派点儿人下去找，不然我三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太好。”江清月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崔红蕊的眼睛，缓缓放慢语调，“大夫可说了，我三妹妹肚子里，十有捌九是个男胎。”
灯光的映照下，崔红蕊目光的呆滞就显得十分明显。
她的手不由自主在宽大的袖摆下紧握成拳。
男胎……
“找到了！”下边传来一声大喊，便见一人搂着江莹，朝着画舫游了过来。
画舫上的人七手八脚将江莹拽上了船，但是她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这可怎么办啊！”崔红蕊的丫鬟有些慌了，“夫人，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又怎么样？”崔红蕊斜睨了一眼江莹，那眼神和看一坨垃圾没有什么分别，“是她自己蠢，好好站着都能掉下去，现在这又没有大夫，当然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崔红蕊虽然不知道江莹好好的怎么就掉下去了，但是恨不得她就这么淹死才好，连带着她肚子里那个孽障，直接烟消云散那就万事大吉。
江清月蹲下了身子，探了一下江莹的鼻息，然后两只手在她胸口处交叠，按压。
崔红蕊冷眼看着江清月的动作，冷嗤一声：“之前就听说县主救了皇上，才得了如今这么个封号。现在看县主这娴熟的动作，果然是通医术的，真是让人惊叹啊。”
江清月手下的动作不停，声音中隐隐含笑：“我这么做，当然也是为了大少夫人好。不然这江莹有个三长两短，那些人可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大少夫人呢。”
崔红蕊一愣，无言以对。
的确是这样，按照她和江莹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但凡是个人，就会猜测是她把江莹给推进水里的。
是她狭隘善妒。
许久，江莹才吐出一口水，悠悠转醒。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不太能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境遇。
“三妹妹？”江清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你可是好些了？”
江莹迷茫的眼神徘徊了半晌，才聚焦在江清月脸上，然后“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江清月十分温柔地扮演了一个好姐姐的形象，问：“三妹妹怎么会不小心掉进水里的？”
听她这般问，江莹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崔红蕊。
崔红蕊也正看着她，那个眼神阴沉而毒辣。
江莹的气息一下子就乱了，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哆哆嗦嗦地摇摇头，连带着声线都在发颤：“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
江清月眉梢一挑：“你不小心？”
“对，对，是我不小心。”江莹颤颤巍巍地连连点头，“没有人推我，真的没人推我，是我不小心，都是我的错！”
江清月秀眉微蹙，一言不发地看着。
江莹现在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也是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我只是见到了大少夫人，想着以后要和大少夫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过来和大少夫人说说……我知道大少夫人厌恶我恶心我，我只是为了以后……”
说着，她一把拽住江清月的手：“大姐姐，真的是我自己掉下去，真的！”
她的声线和身体一样，剧烈颤抖，听起来柔弱而又可怜，还带着哭腔，很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
附近的船停了不少，大家都在围观。听见江莹的解释，全都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崔红蕊。
很明显，这江莹是被崔红蕊给吓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但是江莹是个孕妇，行事必然会小心万分，怎么可能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边。
然后不知道谁来了一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我看见江莹掉下去之前和卢家大少夫人离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
后半句没说完，但是这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看着崔红蕊这凶狠的脸色，还有江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人们心中的那杆天秤，开始逐渐向弱者倾斜。
和人苟合确实不是什么好行径，但是现在怀着孩子差点儿被害的一尸两命，这也太可怜了。
江清月看着江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倏然笑了，转而看向崔红蕊：“那大少夫人觉得，也是我三妹妹自己掉下去的吗？”
“江清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本夫人推她下去的？”崔红蕊被周边人的指指点点，弄得情绪有些激动。
“不是！”江莹一把握住江清月的手，摇摇头，“和大少夫人无关，真的大姐姐，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江莹这种亟亟替崔红蕊辩白的样子落在江清月眼中，真实极了。
半晌，她才盯着江莹，缓缓开口：“好，那我就不多问了。”
现在，江清月不得不承认，这江莹，比她想象中，可厉害多了。
她是真的得了她那个恶毒的娘的真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