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这边的生活习惯，确实和盛天的差别比较大。
单单说这帐子里边的布置，就很不一样。
帐子上边绣着各式各样色彩艳丽的图案，四周悬挂着许多牛角骨类雕刻的装饰，甚至一边，还十分简单粗暴地摞着一叠人头骷髅。
江清月坐在椅子上，和那些骷髅正好是面对面。
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超脱的想象力，听说一些奇人异士，看到这些头骨，就能想象出这头骨上边有了皮肉会是什么样子。
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此时，帐子的帘子被人撩开了，一位北戎打扮的侍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放在了江清月跟前。
江清月垂眸，看着面前的盘子，然后伸手，从怀中摸出了筷子，将里边的一张饼夹了起来。
玉白色的试毒筷，并未变色，江清月咬了一口。
口感不是很好，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
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便会带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是绑在她身上的铁链发出的。
盘子的一边，放着的是大块大块的肉，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肉，所以江清月并没什么胃口。
江清月在这帐子里边，只能通过这侍女给自己送饭的频率来判断时间，这已经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十日了。
这十日内，除了这位侍女，她什么人都没见过。
而且这侍女，一句话都没说过，江清月一度怀疑她是个哑巴。
她身上系着好几根铁链，每根都是拇指般粗，几根绑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几根连着她的四肢，绑在这帐子的几根柱子上。
抓她来这里的人是真的抬举她，就这待遇，神仙怕是也难从这里逃出去。
吃完一块儿饼，她摆摆手，那侍女端着餐盘走了出去。
江清月回想了一下事发的那天。
那是燕礼带人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经过他们一群人商讨决定，副将升任主将，燕礼任监军，主持三军事务。而江郴则是由人送回京城，好好养伤。
然后当夜，北戎和柔然的军队，衬着东北风，突袭了他们盛天的军营，粮仓一阵大火，登时兵荒马乱。
而她正在帐中，一名士兵突然进来告诉她，说是江郴那边遇到了危险，于是她立刻赶了过去。
但是不料她从帐子里边一出来，兜头便是一个麻袋，直接给她罩住了，然后不知道谁在她后颈一敲，她就没有知觉了。
再醒来，就是现在这般，被绑在这里。
也不是她大意。是她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她身边会给她下套。
毕竟她所处的位置，是兵营的核心，难道北戎的人，在他们盛天军营中，就这般的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现在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也不知道。她就是在那天燕礼等人商讨的时候听到了，这次北戎带兵相助柔然的，是虎骑将军耶律忠。
耶律忠这个名字，江清月在书上见到过，当时是一本讲当今世上奇人异事的书，其中便有这喜欢食人肉、砍美人首的虎骑将军。
江清月丝毫不怀疑，这人抓自己来这里也是想收.藏自己的脑袋。
刚开始一萌生出这个想法，还有点儿怕。但是经过这么好几天，也不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坐在这里，昏昏沉沉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了一阵豪放的笑声。
是那种十分粗犷的，光听声音就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一米八两百斤的黑脸络腮胡的雄伟大汉的笑声。
江清月坐直了身子，便见帐帘被人掀开，一个十分威武雄壮的身影走了进来。
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把人家想矮了，这哥起码有两米。站在那里，真的和一座山一样。
他走近几步，瞪得浑.圆的铜铃一样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江清月，然后咧嘴笑了。
他的脸太黑，就显得他的牙好白，白到发光的那种。
“荣安县主。”他一说话，中气十足，连带着这帐子几乎都抖了三抖，“果然名不虚传。”
“哦？”江清月觉得自己的声音还没有人家的尾音余韵来得有气势，“将军听说过我什么名？”
“自然是美名！”耶律忠在一边的一个铺着虎皮的榻上坐下，斜斜一靠，“都说盛天有位荣安县主，容貌无双，可称之为盛天第一人。本将军现在一看，倒是也担得起！”
“多谢将军谬赞。”江清月望着他，“所以将军打算如何？”
耶律忠指了指一边的那一摞骷髅：“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很明显，是骨头。”江清月回答。
“那你胆子倒是大。”耶律忠一只手端着下巴，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之前坐在你那个位置上的女人不少，见到这些头骨就给吓得魂飞魄散了，你还能这么镇定。”
江清月没有说话。
耶律忠并没有被江清月这样的反应给取悦到，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
他走到另外一边，将下边的帐子掀开，露出了下边的两排坛子。
加起来总共得有几十个，江清月的心理瞬间“咯噔”了一声。
“你可知，这里边是什么？”耶律忠问。
江清月冷眼看着他，并未回答。
按照她对这个死变态的了解，这坛子里边，很可能装得是被他砍下来的那些，美人的头颅。
前世身为一个杀手，她什么都做过，什么惨烈的场景也见过。但是这把人的脑袋砍下来还好好保存的癖好，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江清月的手指没忍住动了动，手心微微渗出了濡湿的薄汗。
不是惊惧，而是心疼，心疼那些惨死在这个魔头手下的女子。
就在耶律忠将其中一块儿红布掀起来的时候，江清月倏然闭上了眼。
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是耶律忠，走到了她跟前。
“你怕了？”耶律忠有些兴奋地问，“你终于害怕了？”
江清月没有睁眼。
却听耶律忠对着外边扬声一唤：“带进来！”
江清月睁眼看向了门口，是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被带了进来。
耶律忠按着那女子的头颅，将她带到了那些坛子前，江清月便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女子仿佛是见到了世界上最为惨烈的东西一般，用尽生命在嚎叫，整个人不停挣扎，要离那些东西却远一些，耶律忠却按着她的脖子，几乎要将她的脸贴在那些坛子上。
那女子的叫声越是惨烈，耶律忠便笑得越是开怀，兴奋极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江清月。
如狼一样的目光，让江清月想到了草原上那些生猛无比的动物，豺狼虎豹，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她大卸八块。
“给你个选择。”耶律忠开口，“你是选择成为那样的骷髅，还是选择把你的头放进这坛子里，让我好好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