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眯眼看着远处，扬声唤了一句：“你们两个打完了吗？”
那二人状似没有听到，只是顷刻间，便再次打到了一起。
江清月看了片刻，转头便走。
一边的赵祥跟在江清月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县主，您不管么？”
“不管。”江清月直接道，“让他们打。”
她倒是想看看，他们两个能打到什么时候。
身后的梅林“唰唰唰”响个不停，江清月不用转头，也知道那二人必然打得难舍难分。
“怎么回事儿？”江清月又问，“这打起来的缘由是什么啊？”
“奴才也不清楚啊。”赵祥也是一头雾水，“是顾世子先到了，县主不在，世子便在亭中赏梅等候。没多时李小王爷便过来了，奴才去沏茶，这刚刚沏茶回来，就发现俩人打起来了。”
“知道了。”江清月点了点头，“你去忙你的吧。”
赵祥弓着身子应了，临走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梅林方向。
江清月回到主院，坐在桌边，从袖中将刚才从翠云阁中撕下来的纸拿了出来。
摊开放在桌上，她盯着看了几眼，便从旁边拽过来几张纸盖住。
没多时，院中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江清月抬头，看着李凌南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刮了进来。
他一身深紫色的锦袍，上边沾了许多泥土，还挂着几片梅花瓣，头发微微有些散乱，其中一缕从鬓边垂下，还带着几根碎发，稍显狼狈。
他重重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深吸几口气之后，他直接冲到江清月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拿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她。
江清月靠在梨花木椅中，回视着李凌南的目光。
李凌南盯了江清月良久，但终究也是一句话都没说。他脑袋一侧，看见了书桌边的一叠纸，上边还渗着黑色的墨迹，于是伸手，拽了一张出来。
是前些日子，江清月闲来无事的时候，练字抄录诗词写的。
李凌南看着自己手里那张纸，倏然冷笑一声：“初心已恨花期晚，别后相思长在眼。小月月，这诗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自然不是我作的。”江清月随口道，“抄录罢了。”
“抄录？”李凌南嗤笑一声，“那怎么就写了三联，最后一联怎么不写上去呢？”
江清月没有说话。
李凌南身子前倾，凑近江清月，口中又道：“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这最后一联，小月月你怎么不写上去？嗯？是你不敢，还是害怕？”
李凌南一直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与人说话的时候，鲜少会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
江清月眉头皱了皱，一把从李凌南手中将那张纸拽了过来，不料李凌南握得紧，“撕拉”一声，上好的宣纸成了两半。
李凌南手中，拿的正是前两句联。
他垂眸，看着那纸上，奇迹清秀工整的簪花小楷。
其实和江清月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李凌南深知她是个什么性子。想着她写出来的字应当和她其人一样，大气潇洒、磅礴随意，却不料也能这般的娟秀文雅，所以她私底下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与旁人不同的温柔淑惠吧。
一想到这里，李凌南忽然觉得一股子莫名的怨气涌上了心口，堵得他难受。
下一刻，李凌南直接将手里的半张纸团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你当真和他在一起了？”李凌南又问，“小月月，我真是没想到。”
“你知道了啊。”江清月看着李凌南，淡声道，“给他个机会，也给我个机会，不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李凌南耸肩一笑，身子一侧，坐在了江清月的书桌上，“欲将恩爱结来生……小月月，你这已经不是和他在一起这么简单了啊。他若是当真死了，你连来生情缘都和他约定了？”
江清月撇了撇嘴，将自己手中的半张纸扔在了一边：“这般虚无缥缈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我从不信来世，我只信今生。”
“好！”李凌南突然抬手，鼓掌两声，好看的桃花眼尾挑起，用一种难得的正经眼神看着江清月，“那你可知道，顾辞为何会来找你？”
江清月看着他，静静听着他说。
“他来找你，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江清月，我早就和你说过，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啊。”和李凌南陡然加快的语速比起来，江清月显得平和极了。她淡定自若，一如既往，“你警告过我的，我从未怀疑。”
“那你还和他一起！”李凌南猛地捶了一拳桌子，“他是为了利用你，他对你根本没有什么真心。江清月，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兴许他是真的别有目的，但是你怎么就断定，他的目的之外当真没有真心呢？”
“你……”李凌南一噎，拿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江清月，“小月月，你是疯了吧？”
“我没疯，正因为我很清醒，我才听你和我说这些。”江清月定定地看着李凌南，“我有自己的思量，我也相信我能看清别人。”
“你看得清旁人，但是你真的看得清顾辞？”李凌南声调压低，“他那人，狼子野心，他的心有多大志有多高，你当真看得清？”
房间内一阵寂静，火炉中炭火.爆裂的声音响起，不时有烧得通红的火星子溅出，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这紧张的气氛点燃。
“人有野心是好事儿。”江清月盯着李凌南的一双桃花目，笑了起来，“难道李小王爷就没有？”
李凌南眉头动了动，舔了一下嘴唇，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笑得胸腔震荡，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江清月啊……”他突然叹了口气，“你可真是让我没想到啊。”
“李小王爷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若是说你没有什么目的，我也是不信的。不如李小王爷也告诉我一下，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所谓的凰女临世？”
没料到她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李凌南出现了一瞬间的怔忪。
“你知道了？”李凌南十分讶异地看着他，“顾辞，他竟然告诉你了？”
“是，他告诉我了。”江清月点头，慢慢站起身，同样凑近李凌南，“那么李小王爷，您的狼子野心是什么？莫不是，您也想反了这盛天燕氏，让天下和你一道姓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