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后身上是一阵藏蓝色的宫装，不是什么鲜艳夺目的色彩，但是却足够厚重。
她的声音本来就偏粗偏沉，略显男气，在现在这个时刻，显得有力极了。
太子生性怯懦、优柔寡断，很多时候很多决定，都是李皇后帮他做的。
这般关头，亦然。
燕稷吞了吞口水，点头，对着李凌南道：“杀。”
都杀了，就全都好了。
到时候宫人换一批，臣子换一批，他登基以后，就是全新的一朝。没有人知道他弑君杀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乱臣贼子，因为见到这一切的人，全都死了。
哪怕民间有传言，那也仅仅是传言而已，他们没有证据。
广元帝看着这个和自己相伴了数十年的女人，目睹着她缓缓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是你。”广元帝开口，“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李皇后站得笔直，虽然头上没有凤冠，宫装上也没有绣着百鸟朝凤，但是她这通身的国母贵气，还是十足十。
“皇上怎么认为都好。”李皇后道，“到底是不是臣妾，还重要吗？”
“朕还是低估你了。”广元帝死死看着李皇后的眼睛，“朕以为你只想着做个皇后就罢了，原来更想为你儿子求个帝位！”
李皇后耸肩一笑，摇了摇头：“这一切不都是皇上您教臣妾的吗？人要往高处走，臣妾是，臣妾的儿子自然也是。”
外边又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江清月从窗口望去，看见了几个身影。
是血枭。
血枭听从历代帝王的调遣，现在广元帝没死，他们自然要以广元帝的命令为先。只是他们之前一直在皇宫外围，现在刚刚冲进来，估计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很快，一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人冲了进来，站在了广元帝身侧。
他的装扮和那些同江清月交过手的血枭没什么大不同，就是前胸绣着一个金色虎纹，可能是首领头目之类。
“是你？”燕稷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立刻看向李凌南，“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凌南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十足的淡定：“血枭听从帝令，太子殿下忘记了吗？”
“可是你不是说已经将他们调出去了吗？”燕稷紧紧皱着眉头，“不是说这皇宫外围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吗？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李凌南没有立刻回答燕稷的话，而是转身冲向了殿外。
他还没有出去，直接和进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小王爷，小王爷不好了，有一队兵马从宫门口冲了进来，和咱们的人打在了一起，而且看来人，绝不比咱们的少啊！”
“什么？”燕稷惊呼一声，“是什么人？”
“是盛天大军啊！”
“不可能！”燕稷立刻道，“盛天大军从西北回来之后驻守在了邑城，那里距离京城可好几百里呢！”
回话的将领也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连声道：“可是那的确是盛天大军啊，而且是护国将军江郴亲自率领的！”
李凌南猛得看向了燕稷：“殿下，您不是说江郴一直都在护国将军府内，从未出入吗？”
“是啊。”燕稷现在整个人几乎就要傻了，“护国将军府这段时间，的确无一人出入啊！”
江郴是什么时候从将军府里边跑出去，将大军给调过来的？
李凌南慢慢转头，看向了江清月。
江清月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让李凌南一丝多余的想法都探究不出。
“怎么办？”燕稷现在有些慌了，后背都开始渗出了冷汗，“怎么会这样呢？江郴怎么会带兵过来的？”
“邑城只有十万驻军。”李凌南比起燕稷来，冷静了不是一星半点，“就算江郴全部调过来，那也只是十万，殿下怕什么？”
啊，对，对，燕稷松了一口气。
“迎战。”李凌南压低声音，“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那将领立刻领命退下了。
“接下来要如何？”燕稷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江郴都带兵过来了，他们会不会还有后手？”
李凌南冷笑一声，看着燕稷的眼神，有些许的轻蔑：“殿下，从皇上过来那一刻开始，您就该知道他们有后手了。”
燕稷登时语塞。
江清月忽然想到，顾辞之前和自己说过，他上一世，淮南王李氏一族，就是因为起兵谋反而灭门的。
那个时候是燕礼登基了，燕稷不服，所以李氏起兵谋反，被燕礼给压下去了。
这换了一世，虽然不是燕礼了，但是淮南王一门，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皇后。”广元帝看着身侧的女人，“你收手吧。”
“收手？”李皇后重复着这两个字，“都走到这一步了，皇上认为臣妾还有收手的余地吗？亦或是臣妾收手，您就能放过我们？”
广元帝摇了摇头。
李氏都做到这一步了，放过他们，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了。
“皇上，您不是一直都自认为是为国为民的明君吗？”李皇后一边听着外边激烈的打斗声，一边道，“现在外边血流成河，这是您最不愿意看到的吧？您现在只需要将位置让出来，这一切都会停止。燕稷还是会尽人子之道，让您好好颐养天年，保证您荣华无忧。”
“若是朕只是为了自身，也不会如此了。”广元帝靠在龙椅上，听着外边的厮杀声，眉心动了动，语气有些沧桑疲惫，“朕要为后世择一位圣主明君啊。”
这话像是踩到了燕稷的尾巴，他直接跳了起来。
“说到底，你还是看不上我！”燕稷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成为圣主明君！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争气是吗？那你还不如早早废了我，我还当这太子做什么！”
燕稷的情绪十分激动，以至于到最后都破了音。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哪里就比不上燕礼和燕贺了，以至于父皇宁愿死，都不愿将皇位传给他！
还有比他更无用的太子吗？没有了。
越是想，燕稷便越是生气，情绪越是激动，脸色变得铁青，浑身都开始哆嗦。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酸涩，龇牙咧嘴地瞪着广元帝：“父皇，我行此举，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结果好，您禅位，我登基。结果不好，咱们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说着，燕稷突然从袖中拔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朝着广元帝的胸口扎了过来：“谁也别想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