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
这下太后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顾辞的确是在威胁她。
太后眯着眼，开始思量斟酌顾辞的话 。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身子坐得更直，水烟袋敲了敲手边的黄花梨案几：“坐回来，哀家与你详细说说。”
太后给了台阶，顾辞也就顺阶而下，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虽然和顾辞打过的交道不多，但是太后也对他有几分了解。
这绝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既然知道了吴皇后在她这里，他也来她这里要了人，那他势必要将人带走才会罢休。
“你若是想将人带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太后松了口，拿一副谈判的语气，对顾辞道，“但是哀家有个条件，吴氏，她不能再出现在皇上面前！”
这么个女人，留在皇上身边，那是祸害。
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母家，和皇帝复仇？皇帝现在老了，身子又不好，是经不起折腾了。
“可以。”顾辞干脆利落地颔首，“我答应太后。”
“顾世子盛名在外，应当一言九鼎。”太后吸了一口水烟袋，薄薄的青烟氤氲了她的神情，“你可别出尔反尔才是。”
“自然不会。”顾辞轻声笑道，“姨母在宫中这么多年，受尽苦楚，我只是希望她能赶紧逃离此地，不再受苦，去外边过普通人的生活。”
太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眸光变得深远，刺破了时间的屏障，似乎看向了过去。
“其实你姨母，她是个好皇后。温柔娴熟、孝顺恭敬，哀家也很喜欢她。但是她心地太善，在这宫里，迟早都要吃亏。”
顾辞看着太后，语气似嘲似讽：“心善不是一个人饱受折磨的理由。”
“你姨母不会斗，也不屑于和旁人去斗。她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帝王之家当做了寻常百姓家，以为有了夫妻恩情便能安稳一辈子了，其实不是。估计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和皇帝为什么会走到那个地步。”
顾辞没再说话。
“当年吴家出事，你姨母被人指认成灾星，那个时候盛天大乱，灾祸四起，前朝重臣们恳请皇上处置妖星妖女，你姨母才和皇上恩断义绝。李皇后一直对于本该属于自己的皇后之位被你姨母夺去而耿耿于怀，所以对你姨母多加折磨，哀家当时也没有办法。”太后说着，摇了摇头，“一个皇后已经出事了，另外一个贵妃不能再出事了，否则这后宫，也要大乱了。”
顾辞冷眼看着太后，语调十足淡漠：“所以太后便帮着李皇后将姨母囚禁了起来，助纣为虐？”
“顾辞！”太后眉头紧了紧，“哀家是没有办法！哀家身为太后，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后宫大乱吗？”
顾辞别过眼，不再给太后一个眼神。
这些人便是这样，什么都说得冠冕堂皇的，但是谁都知道，都是为了自己那点儿私心而已。
当年吴皇后倒台，下一任皇后肯定是当时的李贵妃。太后自然也要和未来的后宫之主搞好关系，所以便顺了李皇后的心意。
她将吴皇后说得再好，说得再温柔贤淑，也比不上背后有淮南李氏这个靠山的李贵妃来的价值更大。
“好了。”顾辞没有兴致再听太后和自己怀念过去了，只是道，“太后什么时候放人？”
“为了掩人耳目，这几日，哀家会找大师进宫后为十皇子祷告祈福。等大师们出宫的时候，我会将人混在大师中间带出去。记住你答应哀家的话，不可再让吴氏见到皇帝！”
“好。”顾辞慢慢站起身，“那就请太后费心周全了。”
和顾辞的谈话，好像花费了太后很大的力气，让她脸色变得晦暗，整个人都靠在了榻上。
顾辞出去之后，嬷嬷进来，一见太后这样，立刻十分担忧地道：“太后，您是不是和顾世子说了许久的话，有些乏了？”
“出去。”太后摆摆手，“哀家没事。”
“那奴婢去给太后准备些茶点。”
太后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这么些年，吴皇后这事儿，一直都是太后的心病。
为了让她不再受折磨，太后不止一次想给她个了断，让她早死早超生，但是终究，没下去手。
因为这个女人，这一辈子，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却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实在是太过可怜。
在宫中呆了一辈子，再恶毒的手段太后都见到过，但是在无辜的吴皇后这里，她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都是宫中的可怜人。
太后按照和顾辞约定好的，请法师在宫中呆了半个月，天天给十皇子念经祷告。说来也奇怪，这十皇子在黄昏之时啼哭的毛病，好像真的好了不少。
这半个月来，太后手抄了不少经文，都是给皇室、给天下太平祈福的，让大师们带回佛寺供奉着，祈求盛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有各宫主子们给佛寺的布施和馈赠，许多东西，满满当当装了好几车。
吴皇后便被藏在了其中一辆车里。
下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然后出了城。
这些法师们都是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相国寺的人。相国寺位于通山上，是京城有名的大寺。
一行车马到了相国寺，其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接到了后院。
江清月正在院中，听到车毂的声音，立刻跑了出来。
马车旁边站着二人，是顾辞和这相国寺的方丈，法号忘尘。
“阿弥陀佛。”忘尘住持道，“顾施主言重了，之前无相师祖便交代过，要好好关照顾施主的要求。”
“那车中之人，在相国寺的这段时间，便有劳忘尘大师费心了。”
“顾施主放心，此院鲜有人来。老衲已经吩咐了相国寺上下，更不许来打扰。若是施主到时候再有什么请求的话，派人去前院知会老衲便是。”
说罢，忘尘大师便离开了。
江清月立刻和顾辞一起，将马车上的吴皇后抱了下来。
吴皇后双目紧闭，没什么知觉，看样子是昏迷了。
这后院禅房已经整理好了，顾辞抱着吴皇后，走了进去。
“我还是先给她整理一下吧。”江清月道，“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顾辞轻轻点头，神情凝重。
江清月发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儿，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