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
她的嘴是不是开过光了，刚才开玩笑说江清枫是不是让她来做媒，这难道还真的是？
西风怒号中，黑暗的小巷子里，唯有天上那一轮明月亮皎洁明亮，冷白色的月光下，这小九姑娘的眼睛，亮得和银河一样。
江清枫有些无措，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手里的剑。
小九望着江清枫半晌，没有听到回答。
她垂下头，有些尴尬：“其实吧，那个时候咱们都小，那些话不用当真。我现在也就是开玩笑问问，木头哥你也别当真。”
江清月看着自己的榆木弟弟，想着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然而江清枫是真的对得起自己这个“木头”的名字，杵在那里，生生是一声不吭。
小姑娘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东西，递给江清枫：“末荒山那地方危险，我这个平安符，就暂时借给木头哥你了，希望他能保佑你。”
“不用了。”江清枫总算说话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个是我娘怀我的时候去庙里求的，我出生下来之后就戴着，可灵验了！我就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你回来之后记得还给我啊！”
说罢，小九拽起江清枫的手，将东西塞进了他手心里。
“注意安全啊，我等着你们回来。”小九又说，“不过你千万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娘说你回来之后做棒面馍馍吃，我都好久没有吃到棒面了，我就是馋了。”
说罢，小姑娘转身跑了。
然后就是木门关上的声音。
“走吧。”江清月说。
江清枫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江清月又问，“五年前？那个时候你才多大，你就会和人家小姑娘私定终身了？”
“不是。”
“那刚才在房间里，老婆婆说小姑娘以前说过长大后要嫁给你。刚刚小姑娘也说，你说过长大后要娶人家，你这不是私定终身？”
江清枫咬了咬牙：“童言无忌，你不知道吗？”
“五年前你十一岁，也不算是儿童了。”
这个时代和她在现代可不一样，这个时代十一二岁就开始选人家定婚事的多了去了，尤其是越穷的人家，婚嫁就越早。
“你想怎样？”江清枫霍然转身，瞪着江清月，“你想听到个什么答案？”
“没什么啊。”江清月耸耸肩，“人家姑娘方才那么问了，明显还记着这个事情呢啊。所以我随便问问，你发什么火？”
江清枫闭着眼，深吸两口气：“我没发火。”
江清月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江清枫自己开始主动交代了：“五年前我从末荒山出来的时候，九死一生，还被沙漠蛇咬了一口，当时我身上的药用完了，就倒在了凉城的街上，刚才你见到的那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叫大牛的，正巧见到我，就把我给带回他们家了。”
“沙漠蛇的毒性很大，当时我又被咬了很久了，大牛兄弟就用嘴，给我把毒吸了出来。但是他嘴里有破溃，导致他自己身重蛇毒，死了。”
江清枫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十分沉重。
“那对老夫妻，有好几个女儿，好不容易才盼来一个儿子，却因为救我而意外身死，我觉得对不起他们，便和他们说，我将来就是他们儿子，我会好好孝顺他们。”
“但是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尤其我还要回清河给侯爷办事，于是伤好之后我离开，和他们说我一定会报答他们。回了清河之后，我将我的所有钱财都包了起来，托人送来给他们，但是看现在的样子，那些钱银并没有送到他们手中。”江清枫轻轻摇了摇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们儿子还在，他们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辛苦。”
“这是意外，谁都不愿意看见。”江清月轻轻拍了拍江清枫的肩膀，“别自责了。”
“我在这里养伤月余，吃喝药材花费颇多，他们一家子都没什么怨言。家里的几个女儿对我也颇为照顾，但是方才听娘的话，几个姐妹走的走嫁的嫁，还被抢，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江清枫停下脚步，认真看着江清月，“姐，我很难受。”
江清月上前，抱住江清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她一直都以为江清枫是个冷血动物，心里只有他们侯爷，连亲生父母都不愿意亲近。现在看来，他的心底，是柔软的。
他很善良，若非如此，也不会惦念这么久。
“他们对你有恩。”江清月好好安抚着江清枫，“我们报恩就是了。既然你说过你给他们当儿子，你就好好报答他们。”
“要是没有他们，我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这样的恩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
“有办法的。”江清月说，“他们的女儿不是有被抢走的吗？我们帮他们把女儿找回来，然后带他们一家子去京城安置，京城比这里环境好多了，让他们在那里颐养天年，好不好？”
江清枫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他们怕是不愿意，老人都安土重迁。”
“若是他们不愿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只要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让他们不要再受苦，就很好了。”江清月再次拍了拍江清枫的背，“人各有命，那些我们无法改变的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做好。不求十全十美，但竭尽全力。”
听江清月这么说，江清枫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他站直身子，再看向江清月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亲人的意义。
会对他的难过感同身受，会安慰他，然后替他想办法。
不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去指点评判什么，而是设身处地地去想。
冷冽的西风，仿佛逐渐暖了起来。
“谢谢。”江清枫抿唇，“姐。”
“不客气。”江清月笑着拍了拍江清枫的肩膀，“见到自己的弟弟这么重情重义，我也很欣慰。”
回到客栈之后，路过顾辞的房间，江清月发现里边还亮着灯，可见他还没睡。
江清月敲了敲房门。
顾辞打开门，看向她：“还没睡？”
“你不也一样吗？”
顾辞侧身，让江清月进了房间。
江清月见桌上有一块儿明黄色的布，是圣旨。
“这是什么情况？”她问。
"这是皇上给我的密旨。"顾辞回答，“我和皇上说了我要来北地，皇上说北地边夷，天高皇帝远，难免有不正之气，所以让我顺便清查北地边城官员。”
江清月恍然。
“不过我打算等从末荒山出来之后再办。”
江清月点了点头：“正好我听到一件事，有官员强抢民女，等我们出来之后，第一个就办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