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
大槐树上。
李悦宁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和事先偷来的卖身契。
借着月光,李悦宁看着卖身契上那刺目的“李悦宁”三字,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随着“哗”的一声,卖身契成了两半。
“什么人!”
本来寂静的夜里,这“哗”的一声尤其突兀。
加之妖怪一事,王府的家丁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李悦宁呵了一声,手一松,手中撕成两半的卖身契携两锭银子便掉在了地上。
玄师中阶可不是吹的,树下匆忙赶来的家丁只见一个身影轻飘飘地飘上了屋顶,不忘回眸一笑,尔后乘风而去,不见踪影。
家丁甲:“刚才那人是谁啊,好漂亮啊!”
家丁乙:“笨蛋!那不是李家妖怪吗!”
家丁丙:“啥?李家妖怪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的。哎呦呦,死的那个惨!”
家丁丁:“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那这银子……
家丁们惊悚地看向那两锭银子,背后不住地冒冷汗。
家丁们固然想据为己有,可毕竟是妖怪送来的……
银子再重要,能抵命半分?
答案是……能。
家丁们作死颤巍巍地将银子连那撕碎的卖身契捡起来……
沾了血迹的卖身契在月光下尤为扎眼,像是地狱的邀请函。
“妖怪来复仇了!妖怪来复仇了!”
家丁们一刻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跑向王府。
“八少爷,不好了!妖怪来复仇了!妖怪来复仇了!”
……
第二天,天刚破晓。
造成混乱的罪魁祸首浑然不知地躺在牛车上。
这里是赵家村,和李家村相隔甚远,故李家村妖怪的事还未传及这里。
此时赶着牛车的那位老汉不住回头,看牛车上歪歪斜斜躺着的李悦宁,不住叹息道:“小伙子,又和人打架了吧。看你身上这血,疼不?”
李悦宁掀了掀眼皮,顿了一下,道:“我没打架。”是他们打的我。
老汉叹了口气,不住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咋那么喜欢犟嘴呢。你当老头子我这七十多年白活的?老头子我阅人无数,你再犟老头子我也看得出!”
“我真没打。”
“哼!还犟!你真当老头子我傻看不出啊!”
见老汉那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李悦宁的嘴角很优雅地抽了抽。
老汉的牛车不是一般的慢,李悦宁也只是搭了个便车。
李悦宁并不是干什么都硬撑着的人,在李家时,一心想让赵淑兰多疼自己一点,绝不会无缘无故装柔弱,真柔弱也得给装出个假坚强来,而现在么……
李悦宁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而现在么,她终于不是李家人了……
所以……
坚强?
去他娘的狗屁!
老子就要柔弱,谁能耐我何?!
牛车慢又咋的?老子愿意!老子就是疼!老子就是懒!老子就愿意坐!
憋了多年的脏话一股脑说出来,甭提那个爽!
路边的花花草草们:“……”
……
赵家村的小镇上。
衣服上满是鲜血的少年缓缓走着。
周围的行人却见怪不怪。
为何?
打架的多了去了,打得满身是血也不少见。
为何走得缓慢?
废话!
当然是……
疼啊!
李悦宁只要大幅度一动,伤口便撕裂般的疼。
不过……鲜血殷出的太多,反而看不出是鞭打所致。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是少年而不是少女?
擦,你家女孩这么彪悍,被人打成这样?!
第一,女孩就应该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哪个会打架?
第二,就算真被人揍成这个样,也早就羞愤地跳河自杀去了,哪个还会好好的活到现在?
尤其是……呃……这么彪悍地活到现在……
李悦宁身形一闪,进入了服装店。
……
再出来时,已是翩翩少年郎。
只见少年一袭质地不甚优良的黑布袍子,眉宇间是不可忽视的英气,剑眉星目,让人不禁叹曰: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当然,如果忽略掉嘴角噙着的那抹似有所无的痞笑就更好了。
李用赵淑兰的债她还了,王霸的债她也连本带利地还了。
那么。
她李悦宁,从此只属于自己,不再属于任何人,不必再报养育之恩,不必再看他人脸色,不必再乞求任何人的爱。
她自己爱自己,就够了。
男尊女卑么?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李悦宁偏要以女儿之身闯出一份天地来!
李悦宁么......
李用把她卖了的那一刹那,被村民鞭打的那一刹那,李悦宁,就已经死了,不是么?
现在的她叫......
千灭!
是的,千灭!
千灭......
万念俱灰,千念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