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悦宁……”
“能不能抵债……”
“啥?”
王霸故作没听到,再问了一遍。
“把悦宁……拿去……抵债……”
李用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直视女儿。
“你……把悦宁……拿去吧……”
这是李用第一次叫李悦宁“悦宁”,以往都是叫“宁丫头”或者“阿宁”。
这样的称呼,让李悦宁感到陌生。
这样的李用,亦让李悦宁陌生。
“哦?”
王霸反问一句,哈哈大笑:“你倒是说说,你家悦宁哪里能值六十两银子?”
李用的头埋得更深了:
“你……你先养她三年……三年内……你可以让她当丫鬟……三年丫鬟……够三两银子……”
“三年后……悦宁十三……你可以把她卖到青楼里……悦宁长得不丑,也能当个花魁……花魁初夜……二十两银子……”
“然后……悦宁每接一次客……便是十两银子……”
李用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初夜……接客……
李悦宁经常去醉香楼拉李用回家,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悦宁垂眸,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意料之中罢。
“花魁?”
王霸愕然:
“李家村老大的名声我也听过,你竟然让他当小倌?!”
“小倌?!”
李用怔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道:“悦宁非男儿,乃是女儿一个。”
“女孩儿?!”
王霸探究的目光落在李悦宁身上,少年依旧帅气惰懒,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女孩儿。
李悦宁眼皮掀了掀,有些百无聊赖:“是,我,女的。”
王霸:“……”
瞧这说话的语气,像女孩子嘛?!
细细打量了一番,王霸忽然发现,这丫头……长得不错!
除了年龄小了点……但这不是问题!
这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不知压在身下……会是什么滋味呢?
顿时,目光变得淫邪浑浊,暗搓搓准备,嘿嘿猥琐笑出声。
“不错!不错!”王霸抚掌大笑,却故意道:“为何不以令郎抵债呢?男丁可比丫鬟有用的多!”
“不行!”
赵淑兰忽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行!不能把远帆送出去!远帆可是我们老李家唯一的苗头了!把远帆送出去,这不是要了我们老李家的命吗……”
说着,赵淑兰嘤嘤地哭起来。
对赵淑兰来说,母以子为贵,若没了远帆,就没有她赵淑兰的现在。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远帆也算是赵淑兰的恩人,甚至是救命恩人。
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一个没有儿子的女人,会被婆家嫌弃,使娘家蒙羞,被众人指指点点,若被夫君休弃,娘家不容,惨死街头不少见。
赵淑兰活的很现实,她知道,没了女儿没有什么,可没了儿子……
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真的把你女儿给我?”
王霸反问一遍。
讲真,把李悦宁给他真不亏。
先说这容貌吧。赵淑兰乃赵家村远近闻名的美人,能娶到赵家美人的李用容貌又能差到哪去?
故,李悦宁的容貌也足以算得上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
王霸真动了色心。
这小丫头,再过几年,说不定真长成个倾国倾城祸国殃民模样,到时候,可真不止六十两银子了……
王霸却故意略做沉吟,道:“好吧,勉强同意你了。”随后向后招手,道:“带走。”
“是!”
甄剑欲架住李悦宁胳膊,李悦宁一甩胳膊,轻飘飘瞥甄剑一眼。
毕竟是李家村老大,这眼神不是盖的,甄剑顿时双腿发软,讪讪地放下了胳膊。
……
虽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卖掉,可自己想的和亲耳听到终究不同,李悦宁身形颤了颤,双腿猛然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响。
“宁丫头,你……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赵淑兰声音有些颤,到最后,是止不住的哭腔。
谁希望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啊!
虽说自己偏爱李远帆是真,可李悦宁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一时间,愧疚涌上心头。
……
李悦宁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这一跪,是我敬爹爹养育之恩。谢爹爹教我识字,教我读书,说出去好不惹人笑话。”
李用埋头沉默。
又是重重一跪,磕了个响头。
“这一跪,敬娘亲。谢娘亲生我养我,教我处世之道,不至于处处遭人欺负。”
赵淑兰掩袖无声而泣。
再跪。
李悦宁脸上浮出讥笑,道:
“最后一跪,谢父母养育之恩,今日,以悦宁之身偿爹爹之债,从此,我李悦宁欠下的债算是还清了,我李悦宁,从此和尔等再无瓜葛!”
是的,她李悦宁当初不逃跑的原因,就是要毫无留念的走,身上再无债压着。
她当初若逃跑,心中便始终有个芥蒂,就算不断催眠自己,但终究是自己不仁在先,良心终究是不安的。
良心的谴责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心中有芥蒂,对她的修炼晋级突破瓶颈有很大影响,甚至可能成为心魇,晋级途中走火入魔。
就算是李家把她卖了,也绝不是她先逃跑。
要想和李家真正的摆脱关系,必须是李家主动。
这便是她当初不逃跑的原因。
……
——“宁丫头,你修为怎么比你哥哥高啊?不行不行,女孩修为比男孩高,说出去多丢人啊!女孩子修为这么高有什么用!丫头,你就别修了!多教教你哥哥!你哥哥才是主要的!”
——“嘿,你这死丫头片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呢!你哥天赋绝对比你好,你怎么能比过你哥呢!”
——“新炖的排骨,都别吃啊!远帆,来来来,快吃,热乎呢!专门给你炖的!”
……
李悦宁缓缓站起,瞥了他们一眼,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
终于逃离这个地方了……
可为什么……
眼角滑下一滴晶莹呢……
李悦宁胡乱抹了抹,准备向前走出去,却不料赵淑兰忽然跑过来,揽住李悦宁肩膀嚎啕大哭。
“宁丫头……保重……”
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疼呢!
当娘的都这样,她陪在你身边时,你仿佛有千万句唠叨,可真当要分别时,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万千句话,就这么噎在喉咙。
李悦宁垂了垂眸,将赵淑兰的手从肩上拉下来,缓缓道:
“娘亲,保重。”
顿了顿,又道:“娘亲,快逃,千万别去骊东山,拿着所有的积蓄,逃跑,
“一个月后,李家村的人,”
“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