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荒芜之地,落叶掩没在杂草之缺。一阵微风轻轻地吹起,道袍青年鬓角的发丝飘曳,像一根根丝线在颤动。他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一片枯叶贴在额头,惭愧地提起佩剑叹息。
“哎,乌鸦没抓到,女孩没救着,还被坏人敲了后脑勺。”
张起凡愧对恩师,没脸回去面见师爷师叔。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并非一无是处。
“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能救你一命。”张起凡捻起枯叶,任它随风飘荡…
当长发中年背着女孩离开后,张起凡发现一位重伤的女士。他从怀里掏出精致的丹药盒,将灵药放在虚幻化的莉娜手边…
“师傅在天之灵,为徒儿指点迷津。”
他耳朵上下蠕动,听见有两人讲着山东方言,欣喜间感叹师父显灵了…
一杆长幡随风飘荡,上面写着:命由天定,梦由我定。
老叟拄着杆子,一身长袍配着墨镜像个算命先生。少女也穿着同款长袍戴着少爷帽,白皙俊俏的脸颊沾上了假胡须,像是一名公子哥。
“晚辈张起凡,见过虞前辈,慧蓉妹妹。”张起凡飞奔于此,两指并拢行礼:“有礼了。”
“啥时代哩,还讲文言文儿。”虞老叟一脸惊喜,又是一阵无奈:“跟你拉呱真累呀,讲普通话中不中?”
虞慧蓉嘟嘟着嘴,伸出纤柔的手摇起扇子,翻眼看向天际,吐出无奈的气息:“乌鸦站在猪身上。”
“该哪哩?”
“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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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外的空地之上,头盔组成员散漫地跟随洪刚来到柳树下。韩冰山拾起隐藏的斧与盾,与洪刚交谈许久,厂房的事件暂且告一段落,就此分道扬镳么?
肖音微笑的点着额头,细心旁听,没做任何回答。唐小樱在一旁拼装好反曲弓,洪刚走向她:“弓箭借我行不?”
唐小樱扣上斗篷的帽兜,将眼罩换了个位置:“老赖与强盗毫无区别,一个是借,一个是劫。”
“还是强盗好,他办事干净利索,一锤子买卖不留后患。老赖做事推三阻四,故意拖延迟迟不还,玩弄人与股掌之间。”
“没什么好看的。”韩冰山立刻阻拦,他想到在一号房间的一幕,反曲弓在工作台上是散件,说明洪刚也仔细研究过如何组装。韩冰山扔掉头盔,举起伐木斧狠狠砸向了它,暗示着自己曾干掉过他们一个成员:“小樱,咱们必须走了。”
洪刚吹着口哨扛起棒球棍,众头盔成员围了过来。刚刚还是朋友,现在两伙人的恩怨一触即发。
“放你们走,兄弟们不会乐意。”
韩冰山将盾牌举过肩膀,握紧伐木斧长柄中央。唐小樱拉开反曲弓…
“偿命的话,我们也不会同意。”
“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误伤,被误抓,同学也被害了。”张朝晖见势不妙,站到两伙人的中间劝阻:“从中立者的眼光看,你们应该选择和谈,刚才不是好好的么?”
两组头盔成员表达着意见:
“队长,别听他忽悠。现在的小孩贼狡猾。”
“孩子说的对,咱们应该提提条件,不行再干呗。”
“刚子,依我看就拿这小妞抵债算了。”
众说纷纭。
“都别吵吵。”洪刚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用武器抵债,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伐木斧敲打了两下盾牌,随后肖音与唐小樱站到左右两侧列好队形,蓄势待发…
“小樱瞄准洪刚心脏,准备射击…”
洪刚立刻调转态度,他知道唐小樱的准确度。
“大兄弟,我没别地意思噢。就稀罕你这盾牌,给我行不?”
“可以,但咱们要保持好距离。等我们爬上墙头,会把盾牌留下。”韩冰山站在原地大吼:“小樱集中注意力,肖音给小孩打掩护让他先走。全体所有,稳步向后撤!”
其实,张朝晖不想卷入其中,怕殃及自己才故意劝阻。当听到韩冰山说掩护他的时候,感激的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在他的忧郁的脸上划过了喜悦的结晶。
“朝晖,站在我后面…”肖音语调里夹杂着虚弱,撑起伤痕向后踱步。即便接受过简单治疗,仍旧显得弱不禁风,但信念中彰显出大义凛然:“别怕,有哥哥在。”
这温柔与亲切的声音鼓舞了张朝晖的男儿气概,无所畏惧的英雄感油然而生,他向洪刚大喊:“我做人质,让他们走!我现在就是梦境守护者。”
“小嘎子滚远点,别在这扯犊子。”洪刚提出警告,让他别参与其中:“惹急了我谁不惯着噢。”
嗖…
一支箭矢正中洪刚大腿。
众成员手持钝器冲来,韩冰山步伐稳健向左挥舞伐木斧,再扭身用盾牌格挡钝器…
此刻他如冰山塌陷,内心翻腾波澜,伐木斧摧山搅海,一切的动作都聚集着男性的精神信仰。
三套动作下来将五人撂倒:“小樱,链球战术。”再深蹲将盾牌架在头部。
唐小樱此刻行如疾风,冲向盾牌后被助力弹起,踢出怒如火山的一脚,击倒了持械未出的一人,接着后脚鞭腿又将近身者击翻。
韩冰山持盾牌向前突击,冲散围捕者为她掩护。唐小樱退后再次拉开反曲弓射击。肖音趁机掩护逃跑…
“求求你们别打了。”张朝晖拒绝逃跑,向洪刚祈求着:“洪老大,叫你们的人别打了行么?”
“我吹个牛杯,她拿箭射我!”洪刚咬牙切齿的捂着腿:“是他们先伤害我的。”
铁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群眼神涣散的梦魂走来,为首的是已经体无完肤的贾区长。梦魂虽然只有两百多,阵势好似近千…
“都停手,停手,撤!”洪刚拔出箭矢:“扶我扶我…”
“所有人撤到墙角,踩我盾牌翻墙!”韩冰山嘶吼着:“伤员先走,快快。”
场地内一片混乱,韩冰山架起盾牌做支撑,唐小樱首先踏上高墙,拉着后续者的手。所有人争先恐后的攀爬,几乎无人顾及伙伴,最后仅有韩冰山留在墙内,但梦魂已经将他包围。
“大胡子,抓住我的手!”唐小樱胳膊的肌肉发麻,右手颤抖着。
“我没力气了。”韩冰山喘着粗气,从腰间掏出一枚五角星印章,扔上高墙:“我认可了那个小男孩,他可以成为一名守护者。”
“哥,我再也不给你起外号了,求你快抓住我的手。”唐小樱的眼泪犹如生锈受阻的水龙头,关不住的水滴掉落在铁质盾牌:“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妹妹,我很喜欢这个外号,还有你给我的假胡子。替我向肖说声:再见。”韩冰山微笑中撕掉自己的假胡子,被梦魂撕咬。
“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哥……”
…
∫∫
围墙之外,一阵风沙迎面而来,风速越来越快…
唐小樱耳畔呼啸着、斗篷摇摆着、心情荡动着,而她哭泣着,这个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旁人也受到了感染。
头盔组成员傻傻的站着,没人再想对刚刚救助过自己的女人动手。
洪刚皱着眉头,真诚致歉。他并不想打斗,只是唐小樱下手太快:“我也死了几个兄弟,莉娜也死了,这就是梦境的规则。你们跟我一起走吧,以后也是个照应。”
“滚!”唐小樱声嘶力竭。
洪刚丢下一支箭矢,将一根木质钝器交给张朝晖:“小兄弟,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哪也不想去,只想离开梦境。”张朝晖将钝器扔掉,身体负担不起消沉的情绪,扑通坐在地上。
洪刚无奈的捡起钝器,灰溜溜的与成员组离开了。
肖音沉默不语,专心在笔记中画着韩冰山的肖像,并写下:
【韩冰山硬汉178cm智勇双全梦境时间约9000天释放梦魂约57700名击杀守护者4人卒于梦境封锁空间丙申区梦境新纪元21年又58天】
他合上笔记,脑海中一阵波澜。肖音想起了在厂房时候,尚未说出来的那段话:“如果那个女孩死亡,只会渐渐的消失,不会找不到人。而你还能再次出现于梦境,说明你与她都是守护者,只是如何来到的这个封锁空间,我却不知道答案。”
“婷婷还活在梦境?”
“嗯!跟我们一起走吧,或许能找到答案。”
∫∫
在荒芜的旷野上,一老两少正赶往废弃厂房。这一路你一句古言,他一句方言;一个讲着前途,一个讲着沧桑,各聊各的却很开心。但苦了虞慧蓉,为两边充当着翻译。
张起凡耳朵上下蠕动,做出警示的手势,三人俯身躲在杂草之中。
在远处…
一群戴着头盔的人互相搀扶,脸上显现出来了恐怖的神色。在这遍地枯枝朽木的地方,因为空旷导致风声鹤唳,总会怀疑身后有一群梦魂追击。鬼哭神嚎的声音在耳畔传递,令人想赶快逃离这里。
“听假斯文说,厂房跟围墙是那个中年人建造的,他应该知道秘密。”洪刚被两个成员架着走:“我记着他蹦下来了,人咋嘎嘣一下没了呢?”
“队长,咱唠点别地呗。”黑头盔成员心里没有着落,疑神疑鬼的四处瞭望:“我咋觉得瘆得慌呐。”
“都离开厂房了,还叫啥队长呐。咱得重新立棍改下称呼,这关系到咱的运势懂不?”
“叫啥完应?”
“我上知道去,我一不是道士,二不是算命先生。”洪刚随便一句话给他打发了。毕竟黑头盔与红头盔组原本不是一伙人,所以刚才在翻墙的时候出现骚乱。
“这荒山野岭的连个鬼影都看不着,我心里发毛。”
听到长发中年的时候,张起凡就与虞老叟从侧翼走过来了。虞慧蓉也提醒着两人:讲标准普通话,容易被人接纳。
“各位好汉,有礼了。”虞老叟笑脸相迎,手中长幅幡迎风飘荡。
洪刚吓了一跳:“哎妈呀,我这嘴开光了!”
由于出现的突然,成员们高举钝器,看两人的样子不像是鬼魂,一群人松懈的凑了过来。洪刚再三行礼,请先生与道长赐名。虞老叟在一边掐算,张起凡便打听着厂房所发生的事。
“头盔红多黑少,定是吉祥之兆。而你有白有红,代表一统群龙。红色隶属于赤,能避血光之事。赤色前后有黑白,众人定能发大财。吉号称为白赤黑,因我而改名,再送一个【帮】字。”
“白赤黑帮,好名好名!”洪刚兴奋之余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仰天狂笑:“我现在是帮主了。”
众人响应,抱拳祝贺:“帮主。”欣喜之余,又问先生该何去何从。
“要想发财往南走,若想转运往北游,东边便是成名路,切记千万莫回头。”
“那西边呢?”洪刚迫切的问着。
一成员提醒着,西边是厂房不能回头,众人夸口称赞:先生乃神人也,白赤黑帮全体同仁向先生致敬…
“此卦吉凶已测完,是非成败看赏钱。”虞老叟抑扬顿挫的捋着山羊胡,点着额头。
“哎妈呀这咋整,打个白条行不?”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人活着没有钱。白赤黑帮众人一脸迷茫…
∫∫
从厂房一路向西,穿过荒芜之地。三个人都怀有各自的悲伤,消沉不语。远处几排桑树巍然而立,南边一条蜿蜒小溪,顺着水流向绿色草地走去。
嗖…
一支箭矢正中眉心,梦魂被释放,闪光结晶在飞翔。
刹那之间,整个绿地中出现了大量梦魂。唐小樱微笑看着前方,她的压抑、悲伤化成了力量,灵魂深处的潜能被瞬间激发。她拆掉弓弦,双持弓插片直冲…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运转。张朝晖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随后热血沸腾大呼:“牛杯。”
一路奔波,最终抵达营地。虽然它面积很小,但充满艺术性,像一件工艺品,是由肖音设计。
两根粗壮的原木支撑着二楼长方形哨亭前端,它可以当做雨搭使用。一楼的后半部分是正方形与哨亭尾部一体,室内有一把直梯可以爬到哨亭警戒。
“牛杯!”张朝晖再次惊叹这建筑的设计。
唐小樱做在木箱上,盯着挂在木板上的三张画像,她怀恨着自己的任性,不该去厂房。肖音自从进屋以后,神情更加忧郁。
张朝晖猜出二人心思,便开口:“肖大哥,想什么呢?”
“我在想梦魂是如何从厂房走出来的。”肖音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是被操控了。”
“婷婷不会也被操控了吧?”
“我确信她没有死在梦境,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原因的。”肖音的口气很坚定:“组长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咱们的敌人不是洪刚,是那些梦魂。”
唐小樱抽着鼻子,假装微笑。
“姐,你只有这一支箭矢,营地没有储备吗?”
“只有韩大哥会制造。”唐小樱低头摸着箭矢苦笑,从囊中取出五角星印章,不情愿的盖向张朝晖受伤手臂:“这是韩大哥的遗愿,但我并不接受你。”
瞅着手臂上的红色五角星,张朝晖欣喜若狂,爱不释手的摸着印记,但它被搓掉了。
肖音也搓起五角星,结果相同:“原来组长一直在安抚我们,激励我们。成为守护者根本不需要印记…”
“印记会永远烙在我们的心里。”唐小樱望着韩冰山的画像,将印章捧在胸口,流下热泪:“现在起,我是组长。”
“痛苦,只会留在笔记。”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