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强的目光落在易潜身上,他今日才发现,他竟然从未看穿这个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的老人。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老人有这么一手功夫,哪怕是他近两个月武功突飞猛进,也没看出他的跟脚。
同样,他也没看出小黑和那两个双胞胎有什么不同,莫非他们都易潜一般。
这是萧强此刻的第一想法,瞬间武功突飞猛进生出的胆气,隐隐弱了几分。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兰陵萧氏这等名震诸国的存在。
静下心来,他又瞧向易潜手中那根舞的密不透风的枯木棍,以他现在的武学境界竟然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虽看不出门道,但他也能猜测出一二。
无非是外放真气凝成一层屏障,融入棍风之中,便能坚不可摧,无物可破。
再者就是用精妙至极的手法,舞出常人难以破解的棍术。
其一需是宗师之境,可萧强怎么瞧,易潜也不像是一个武道宗师。
若是以前易潜能在他面前藏拙,但如今他已是绝顶高手,纵然宗师当面,也很难在他面前隐藏。
要知道武者一旦达到宗师之境,真气便可外放伤人,但无形之中也会形成一种极具压迫的气势,稍有松懈,就会如利剑出鞘,锐不可挡。
与人交手时,还未战便先伤人胆魄。
故而大多宗师都有十分深厚的养气功夫,而不至于时刻给人一种压迫感。
易潜这一套棍耍的不俗,是用了几分功夫的,若是一般宗师,必然会散发出宗师的气势。
就算是是养气到一定程度的武道宗师,也难免泻出几丝内敛的威势。
然而在萧强的观察下,他却没有丝毫的气势散出,所以他不会是一位武道宗师。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易潜掌握着一门奇技。
奇技一说,萧强也略有耳闻,但终是知道的浅。
只是听闻,世上有三十六奇技,每一门都能以弱击强,威力不俗。
“易老,可以住手了!”萧强适时出声,喝住易潜。
易潜闻言,整个人顿如霜打的茄子,才升起的光彩顷刻间迎来黑暗,旋即黯淡。
他手拄枯木棍,犹如寒夜中的烛火,只需一阵冷风便能将之熄灭。
然而在萧强的记忆中,昔年他还年幼,陪同他来到蓝田县的易潜就已经是如此模样。
那时萧强总是怕易潜突然就会死去,可是十余年过去,他却活的好好的。
平日里总是一副风烛残年将死之时的模样。
其实呢,他是吃嘛嘛香,一顿饭要吃上一个彘肩,喝一壶烧酒,完全不似他外表这般脆弱。
随着易潜退到一旁,萧强大刺刺的走到门前,离任捕头等人仅有一门之隔。
萧强瞧着气势汹汹的几人故作一番姿态,然后微笑道:“任老哥,这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你我还在分享怪谈小说呢,今日怎么还打上门来了?”
那几名捕快神色不善,刚要恶语相向,却被任捕头施以眼色制止。
然而他神秘兮兮的入萧府,将萧强拉到一侧,压低声音道:“出事了,日前有人数里外的荒山发现两具尸体,几番探查,有一樵夫竟非要说是老弟你杀死了他们。”
“凭他空口白牙,你便信了。”萧强看着这煞有其事的表演,竟觉得好笑。
那晚他是随意一击,意外打死了锦衣公子,恶通天的死和他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破庙里并没有他与人厮杀的痕迹,他可不信有什么樵夫发现过他打死了两人。
不过,既然是破庙的事,萧强不禁产生疑问。
他是怎么查到自己头上的?
而目的又是什么?
不管怎样,萧强从那日破庙摸走许多东西后便有计较,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物被他换了瓷瓶,原本的瓷瓶则被处理掉。
甚至《千星诀》在他修炼过后也一把火销毁,不留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这还是萧强从那些荒诞小说里学来的,主角得到武功秘籍后,自己修炼完,便立即销毁,以防他人学会威胁到自己。
有的时候,萧强还真佩服那些荒诞小说的作者,想法奇特,虚无荒诞,冥冥之中却又暗合一些时事。
世面上流传的荒诞小说大多数出自一个叫苦无的人,萧强一直想着有机会见上一面,好好表达一番他钦佩之情。
任捕头是个足以装下四个成年人的胖子,脸颊则就像两个凸起的大肚子,一双眼睛被挤的仅剩一丝缝隙。
“不能怪我呀,老弟。”任捕头说得情真意切,愁眉苦脸,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萧强瞧着一皱眉,双眼便眯得如一条线的任捕头,顿时觉得好笑,但还是故作愤慨道:“所以是县令要你来抓我的?”
任捕头连连摇头:“你出身兰陵萧氏,就算你真的杀两个人,县令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可是偏巧不巧,郡守今日来了咱们蓝田县,那个樵夫就像他安排好的一样。”
说着,他的声音又小了分:“话说老弟你是不是得罪过郡守,要是是得话,你还是赶紧从后门跑吧,我相信,你只要回了兰陵郡,郡守再手眼通天,也奈何不了你。”
“嗯……”萧强沉吟片刻,而后道,“还是去一趟县衙吧,也不能让老哥你为难。”
任捕头顿时一副怒其不争,大为惋惜的模样,但也不乏感动。
转眼,他严肃脸的朝向众人:“县令有些事要问萧公子,所以请萧公子随我走上一趟吧。”
萧强也不多言,径直跟着他出了萧府,在十来号捕快的拥簇中,逐渐远去。
围在萧府外看热闹的一些人也就此散去,县衙能出动这许多捕快下,想来萧强必是犯了大事,这可不是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可以掺合的。
“不过有点奇怪呀?”萧府旁摆摊的老王看着那个远去的捕快门,眼中满是疑惑。
他身边的人问道:“奇怪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这些个捕快有点面生,以前没见过。”
“你当你是燕三,能认识县里所有的捕快。”
“去你的,你才是燕三。”
燕三是蓝田县的一个闲汉,平日以偷盗为生,但每次都被抓到,去大牢如同回家,个县里的捕快公职人员那叫一个熟悉。
众人哄闹一番,就此各忙各的去了。
而萧强随任捕头等人走了没多远,却没由来的问道:“怎么这么香,你们捕快怎么开始来这套了?”
“这不是郡守来了吗,没办法,得注意形象。”任捕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萧强不由大笑:“你们可真有一套。”
且说萧府那些仆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前,主人就如此被带走,那可是兰陵萧氏的公子啊,他们到现在还恍若隔世,似在梦中。
这时,一声轻咳悄然响起,宛若夜莺轻啼,泉水叮咚。
悦耳却又寒彻。
一众仆人如遭雷击,作鸟兽散,一个个低着头,各忙各的去了,丝毫不敢议论方才之事。
院中的长亭里,两个身形一般无二的倩影见驱散了仆人,便也从容离去,仿佛刚才被带走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值得担忧。
而小黑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出现在易潜身边:“易老看出了什么没有?”
易潜那张干枯如老树皮的面孔挤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笑容:“他们不是捕快。”
“不是捕快?”
“他们身上有很重的鲜血味,虽极力用香气遮盖,但还是逃不过我的鼻子,而且那香气……”
“您觉得他们是什么人?”小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嘴角勾起微笑。
他知道易潜很少笑,可一旦笑了,便是要袒露凶性,那些人要倒大霉了。
“江洋大盗。”
易潜吐出这四个字,身形被风一吹,瞬间烟消云散。
“好轻功,不愧为……”小黑没有说下去,反而幽幽一叹,于他而言,一切任重而道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