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艳阳高照,风却是严寒的。
面前的几个小毛贼挡了我去北方的路。
我坐在马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几个无能且猖狂的傻叉们。
“小娘子一人赶路看起来甚是孤独,不如跟哥哥们一起走?”其中像是傻叉头头的人对我色咪咪地说着。
“恶心,姑奶奶我今年三十有二,容得你们在这儿折煞我!”我抽出腰间的剑,指向他们。
见是一把断剑,他们笑了个人仰马翻,其中一个笑完了揉着自己滚圆的肚子,懒洋洋地冲我说:“小美人不说还不知老了些,但这小脸蛋也是无可挑剔的美呀!”
他轻浮地看了我一眼,又笑着说:“这把破剑就扔了吧,跟着哥哥,想要什么宝剑就有什么宝……”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便掉下了马,身子也跟着摔了下去。
一众人先是震惊,后又凶神恶煞地看向我。
“一起吧,我赶时间。”
云淡风轻。
“剑有点钝了,头差点没给他削下来。”我把剑上的污血擦在其中一人身上,剑入鞘,我上了马。
不顾身后的一堆狼藉,我驾着马,轻快地赶着路。
整条通向小城的路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路边裸露的树木稀疏地立着,湛蓝的天空高阔深远。
人的心总是有限地疼的,悲伤灌过来,心只有那么大,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了。
这十五年来我孤苦伶仃一人也未觉得多难过,依旧潇洒,十分自由,偶尔清闲了就替朝廷里的那帮废物清清敌国外族和叛贼杂草。
流浪于大江南北好些年,我忽然想去北方的草原看看,看看我未曾见过的景色,领略我未曾感受过的风情。
我理了理发髻,清风拂过玉簪。
进了一座小县城,找了家小茶馆,不少是我这般在江湖闯荡的侠客。
我拿一方帕子轻轻擦拭着李羲和当年的佩剑。
剑断人去,似在昨天……
我轻抚剑柄上刻着的字,恍了恍神。
单字,月。
是我的名字。
李羲和执剑一直是想保护我,前几年我才懂。
……
捏起茶杯,我细细地品了一口,侧耳听那些侠客谈论政局。
这十五年里,圣上司空尧勤于政事,黜陟幽明,励精图治。他颇爱微服私访,体察民隐,且他从不贪图享乐,只有两位宫妃,真乃一代明君。
不过听闻传言,皇贵妃十五年前病逝被追封为皇后,淑妃几日前自尽于大明宫。
而太子司空离,能文能武,博学多识,虽年仅十五,却对政事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日后定也是位大有作为的天命贵人。
整个国家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王朝正走向顶峰。
但越是富有,便越容易遭人惦记。
今年,西北外族同西南外族联手,来势汹汹。我朝现已平定兵力较弱的西南方战事。
我默默饮我的茶,好似这些都和我无关。
……
“你们可知道,西北外族竟磨练了一批什么十二人的铁骑,连三朝元老骠骑大将军都败下了阵,两日前受了重伤,现已大去了!”
捏着茶杯的手微晃,茶水险些撒了出来。
“这年头是不太平了,西南战事虽已平定,但西北战事节节败退,皇帝都准备去亲征了!看这情形,离太子登基是不远了。”
“是啊。”
“不知当今圣上要亲征的事可算属实?”望着一旁不嫌事大的两人我轻轻笑了一下。
“绝对靠谱,我可是亲眼见了亲征队伍!”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的茶里下了泻药。
竟论圣上……
我骑马继续北行,一路上遇到不少东迁的人,偶有几支军队西进。
我漠然置之,在附近城中喝喝小酒,偶尔听听小曲儿,一边享乐一边向北方移进。
过了两日,客栈里的人几乎都在谈论西北军事,我终是忍不住向掌柜的打听了战况。
“西北现在可是兵荒马乱,外族的十二人铁骑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屡战屡胜。即使是十二个当年闻名一时的血狐狸,恐怕都要避之不及。”掌柜的拿帕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喘了口气,继续讲:“现在大家又开始讨论当年那个如此厉害的血狐狸,如果两方直面对上了还不知是谁赢谁输,可血狐狸隐迹多年,那么大岁数了,是否活着也未可知。不过,近几年又出了一位侠客,行刺手法极像血狐狸,但专除那些动荡政局的奸邪,也未曾有人见过他,估计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听闻西南战事也是他一人平的,可这次他竟是久久不出面了,有人怀疑他战死了,也有人怀疑他是怕了那十二人铁骑。我觉得他肯定是怕了那些铁骑,毕竟死了成千上万的军兵都未能将他们怎么样,这位侠客也真怂包一个。”
“掌柜的说偏了。”我冲他笑笑。
若他晓得当年闻名一时、现在已经过时的血狐狸,近几年出现的丑八怪怂包侠客都是站在他前面的我,不知他还能不能笑得这样开心……
“对对对,说偏了,说的什么来着,哦对对对想起了。西北现在可是兵荒马乱,外族的十二人铁骑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屡战屡胜。即使是十二个当年闻名一时的血狐狸,恐怕都要避……”我拿一旁的抹布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
悠闲地过了一日,夜里我找了一个酒楼听书,除了我,似乎都没心情听说书人讲故事,都在窃窃私语。
这样的情形使我听不进说书人的故事。
有些许好奇,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我会看口型判字……
虽知是不太礼貌但我真得是疑惑地要死,十分好奇西北的战事,最近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
一眼扫去,一人说他小妾一口气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一直吵着要他给扶正,他正房听完这件事一直对着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现在十分地厌家;一人说自己藏了大半辈子的私房钱全被老婆翻出来了,他要喝酒逃避现实,不醉不休;一人说西北要被攻下了,皇上也无可奈何十二铁骑了;一人说皇帝上战场对上了十二铁骑负伤了,伤得很是严重。
屁话,皇帝受伤了能让你们知道。
我继续判断这人的口型,看他和同来的人瞎扯。
“骗人吧,皇帝受伤你怎会知道,你去西北了?”
“没啊,我听姬太师府上的兄弟说的,他在里面打杂,他说要不是姬太师去西北军营了,他才不会告了假回乡来!要知道姬太师也是个大名鼎鼎的神医啊,他都被请去了,你猜是谁受伤,伤得重不重?”
“也是,说的有些道理。”
……
司空尧受伤了。
我一跃跳下酒楼,骑上马,匆匆调头冲向西北沙场。
夜里路程极其难走,马翻了两次,几乎将我摔晕过去,还好白马跟了我十五年,脾气好了不少,我又立即爬起重新上马前行。
……
外界都传我堂堂血狐狸老死了……我默默无闻做点好人好事竟还说我是个不敢露脸的丑八怪。
这次不给你们打趴下什么狗屁十二铁骑,你们就忘了姑奶奶我当年多令人恐惧!
本姑奶奶本想着给朝廷官兵一次机会呢,谁知他们竟这样没用,皇帝还受了重伤,甚至把姬泊明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果真是个菜五鸡!明明不懂打仗还硬上,你是活够了吗……
怎得突然想起他来了?
我停马系紧了厚披风,又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
……
秋风刺骨,天已经大亮,我浑身都冻僵了,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栓好了马,和衣躺下便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时辰。
白日不好隐蔽身形,效率极低,我只大概地探了探外族军营的虚实,摸索了附近的地势。
最后我才去了我朝的军营,正直下午,却也不得安静。
隔了十五年,我终又见了司空尧。
还是那般俊朗的模样,岁月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唇红齿白,一笑如沐春风,横眉便威严无比,照样是满阳城打着灯笼都难寻到的好容貌。只是他续起了胡子,显得十分老成,不再清秀。
此时他身披盔甲,在营中慰问伤兵。
他稳重了许多。
姬泊明正为伤员疗伤。
他们两个如此兴师动众果真是会收买人心……我竟还真以为司空尧受重伤了!
来了就来了,做件大事再走。
夜里,我偷偷潜入敌方领地,隐了身形移至军营外墙,躲过巡逻兵翻上墙头,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刺入哨兵后颈棘突间的哑门穴,我及时地接住他,慢慢放倒。轻轻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身姿轻盈,似是脚下无声,刀刀封喉,几个哨兵未觉什么,便已合眼上路了。
我这该死的温柔的女刺客,魅力无边……
我看准时机从墙上撒下一周毒粉,此毒粉无味,半个时辰内有效,巡逻兵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小命。
我又拿一方帕子蒙面,纵身一跃轻轻落进军营里,迎面冲向几个巡逻兵,速度之快,未见我身,未听其音,几人便已通通倒下。
碰见熄烛的帐篷,便在内撒一把毒,帐篷内烛火通明的,便作些响动引出,将银针刺入其头顶正中。
可惜没遇到所谓的十二铁骑……
为了防止毒粉蔓延,我在军营中添了两把火,悄悄地溜走了。
未有挣扎反抗亦或是打斗的迹象,军营一夜覆灭。
这正是血狐狸的风格——杀人于无形。
……
一大清早,我淡定地看着司空尧军营的小兵报信,远远瞧他有些不可置信,忽得有些欣喜,又立刻恢复了严肃。
混江湖几十栽,我从未遇到过一个人的脸上能有这样多的戏,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当了那么多年皇帝竟还是如此地不淡定……
见他们开始整装待发、准备迎战,我猜测十二铁骑定会出现。
一夜之间损失那样多的士兵,不派出底牌怎可呢……
待他们远远走了我才骑马跟上去,腰间挂好了李羲和的佩剑。
我观望着,看一群菜五鸡互打,十分后悔没提前备着瓜子来。
我静等着,十二铁骑终于出现了。
十二人一身盔甲几乎是密不透风,只能看到双眼,连骑行的黑马的全身也都是软甲。无论是马是人,皆都壮得十分异常。
我稍稍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这群菜五鸡打不过他们了。
真是没让我失望,司空尧这个不要命的又冲上去了!出人意料的是,他使的剑法可与曾经常年打仗的李羲和的相媲美。
我一拍脑门,想起他好歹也是个将门后人。
十二铁骑可谓是刀枪不入,一般的武器根本对它产生不了丝毫威胁,除非武艺超群。
其中一铁骑执长矛,将司空尧的头盔挑起扔下,司空尧的左脸顿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划痕。有士兵开始慌神了。
策白马,啸西风,一身白衣夺目。
纵身一跃,足尖轻点于乌压压的人头之上,信手从腰间摸出三根银针,直刺铁骑人中。
巨大的黑色怪物瞪着血红的双眼,不待呜咽出声便从马上摔下。
我落于铁骑的黑马之上,抽出腰间佩刀,直刺马背。
一时间,两军皆惊!
我不去看司空尧,跳起身,猛力踢飞了一旁铁骑的头盔,银针飞出,刺穿太阳穴,大块头应声倒下。
含指吹哨,白马匆匆赶来,我敏捷跳上。
一时间,我方军兵喝彩,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你是谁!”似是铁骑头目,声音如钟鸣,气势逼人。
“我乃中原侠客血狐狸!”声音如银铃响声,气势丝毫不输。
“好!早些年听闻,果真有能耐,我们其余兄弟十人定不让你。”
“废话真多……”
盔甲虽密不透风,但仍有破绽。
我夹紧马背迎面直击司空尧附近的铁骑,对方提起长矛,几乎要捅上我的心脏,然而白马急转,我弯腰躲过,顺势在空中一旋跳下了马,极速冲向铁骑黑马,飞针刺向马眼,又瞬时弹针刺向铁骑的关节。
只有关节部位为了方便活动隐隐留了空隙,即使是这样的缝隙,对从小苦练银针的血狐狸来说便是一个莫等的机会。
待他摔下马,我抽出腰间佩剑,撬开头盔,一举封喉。
似是瞬间,我移向正与司空尧对招的铁骑马下,对准软甲缝隙斩断马腿便极速撤离,待黑骑连人带马狠狠摔在地上时,我飞身上前,一针刺入他鼻凹之上的耳门穴。
“小心!”我一声呐喊,拼尽全力将剑扔出,拦下了投向司空尧的长矛。我又极速掠过,捡起了我的佩剑,脚点摞起的尸体,一跃上马。
“十二铁骑不过如此,漏洞百出,我片刻功夫便斩了你们四个!”我不满那铁骑头目刚才的作为,冲他叫嚣着。
不知那头目是否被吓傻了,竟无畏惧地笑了起来,声音极其嚣张。
“前辈说的是,可前辈也并非毫无弱点!”那头目又伸手拿了一旁铁骑的长矛。
前辈?你丫才前辈,姑奶奶我哪有那么老!
我一脸冷漠地盯着他,挥手发出三枚银针,直击左侧偷袭而来的铁骑的双眼。
“小把戏,真够幼稚的。”我不屑道。
此时那铁骑头目竟又笑了起来,笑声越过沙场上嘈杂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想必血狐狸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吧。”他得意着。
“其余铁骑围攻中原的皇帝!”一声令下,六只长矛射向空中,又极速地冲向司空尧。
我松了手中的剑,几乎达到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将司空尧推下了马。
只闻得马匹的嘶鸣声。
当我将司空尧推下马时,他快速地反握住我的手,只一用力便将我搂进怀里,于是我摔在了他的身上,尘土飞扬,四周全是尸体。
“你是想舍命救我。”他紧盯着我的双眼。
“放……胡说,我只是一时失手罢了,本姑……我的美好日子可是三条人命换来的,怎可能因为你说不要就不要。”我从他身上爬起,焦急地寻着我的剑。
“连外族铁骑都能看出来,我是你的弱点。”他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畔。
“谁让你是皇帝,不论谁是皇帝我都这样护着。”
我不再理会他,捡起了剑,未待片刻,便执剑滑到黑马下,举剑上劈,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一刀见血。
司空尧愣了片刻,亮了剑,剑刃竟直直地刺透了软甲,马嘶叫着,痛苦地倒下。他又反握了剑,狠狠刺穿铁骑的喉咙。
司空尧的剑法很漂亮,且十分精准,刀刀刺在铁骑的破绽之上。
见他独自一人便放倒了两个铁骑。
我忽得明白了。
我又被司空尧骗了。
他故意放了谣言,故意将战事拖久、草芥人命,只是为了引我上钩。
三个铁骑齐上,司空尧不占上风,刀光剑舞中极难出手,只好灵活地躲闪。
我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喘着粗气。观察了片刻便执剑上前,挡下了刺向司空尧背后的矛。
铁骑身披极重的盔甲,只要保存体力跟他们耗下去,便还能找出破绽。
果真。
刀剑舞,银针飞,我和司空尧猛攻其一,铁骑行动较为迟缓,无力还手,两只胳膊顺盔甲缝隙被砍下,血流不止,我补了他一针,当即毙命。
背后忽然传来金属相击的声音,我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
“趴下。”
司空尧闻声躲过,我从腰间摸出银针,忽得转身刺去,轻而易举又倒一人。
只剩铁骑头目了……
我和司空尧对视一眼,他起身直击黑色战马,我跃起立于铁骑头目的长矛之上,步伐紧而轻,忽使断剑出。
只闻剑刺入肉中的声音。
司空尧看向我,顿时青筋暴起。
“不!”
沙场响彻着司空尧悲痛的喊声。
我看向执剑的铁骑头目。
他竟在腰间藏了一把软剑,刺入了我的心口,将我高高的挑起。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西北的猛士会比我这个刺客还要狡诈……
可我一笑,飞出银针几丝,即使手已经颤了,但还是刺中了铁骑的双眼。
那铁骑愤怒地吼着,挥剑将我狠狠地甩出,即使我强忍着,终是忍不住惨叫一声,趴在地上艰难地呼吸。
司空尧双眼红得可怕,现着杀气,隔软甲斩马头,化盔甲刺破铁骑筋脉。他失去了理智,撬开铁骑胸前的盔甲,一剑又一剑地刺着。
顿时有将士大喊:“西北十二铁骑覆没,战事大捷在即,杀——”
阵阵激昂的呐喊声不断,齐整的步伐绕过了我。
唯有司空尧逆着一众兵将向我奔来。
我看着他笑了。
他将我搂入怀中,按住我冒血的伤口,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他呜咽着,让我撑住。
我有好多话想同他说,可胸前痛得让我张不开口。
小话本里将军临死同爱妻说那样多情情爱爱、约定下辈子的话,果真都是骗人的吗?
我忽得想起了我爹,想起了李羲和,想起了玉珠,还有我那未曾谋面的娘。
终是强忍痛意,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司空尧急忙俯身紧张地听着。
“转告齐晟,玉珠留了遗言,若齐晟下辈子心里还有她,找个好媒娘,早点去提亲。”我说出了记在心里十五年的话。
“姬泊明肯定能医好你,有什么话以后再告诉我。”司空尧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勉力抚上了他按住我伤口的手。
我含着笑,可没有时间再去骂他一顿让他清醒了。
“我哥想要战死沙场,如今我是要替他圆了心愿了,你的暗卫定是找到过他的墓,他佩剑的一半还在陪着他,帮我……帮我取些疆场的沙,同他的断剑,埋于他的墓旁,断剑离他十五年,也想了他十五年……我能感受到。”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情绪激动:“若知会成这幅局面,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你,我求求你,阿离不能没有娘亲,他这十几年里一直想见你,我求求你撑下来!”
我何曾不是呢……
“这几年里,我听闻,人死后意识还能存于肉体七日,你带我入皇宫,见见我的离儿,再把我埋在宫外,寻一处幽静的地方,春日会有溪水,有青山,还有绿草和看不完的野花。”我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样子,落下了泪。
“没想到你对我竟也是真心的,我还以为,这十八年,都是我一人傻傻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轻轻地笑了。
他擦拭我的泪水,跟着我笑,笑得那样悲凉。
“你看,这血水染红的白裙,像不像我当年嫁给你时穿的那件嫁衣。”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在这样嘈杂的疆场,司空尧只能俯身更近地贴着我,仔细地听。
我忽得好困,眼睛要睁不开了。
“你欠胡篱一次成亲。”我说。
“我会娶你,你别睡,听我跟你解释,听我欠了你十八年的解释。”他跪着紧紧地抱住我,痛哭出声。
“无需了。”我淡然一笑。
“司空尧,我这十五年,从未忘过你……”
他直起身看我,几滴浊泪滑过他的脸。
用尽这生最后的力气,我撑起身子,吻住了他。